“千城皇姐,其实朕今日过来,是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沈康平也不隐藏,率先开口。
“皇上有何烦忧?”千城知道做了皇帝的人,都不会太快乐。但没想到这才登基没多久的康平竟也这般苦恼。脸上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愁绪,这让沈语琴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其实朕有些怕,朕在担心西征和北伐的战役。任何一场都是输不得的战争,若是拖得久了,朕甚至无法保障后续的兵马供给。前些日子召集户部、吏部还有兵部的几位尚书大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如今不仅国库空虚,连壮丁都缺乏得紧。”
沈康平幽幽叹息地接着说:“朕初登基就接连派出两大军力,说实话,京城如今是空荡荡的,随便哪一方被突破了,朕简直就是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为了提防柳泽余脉,尤其是左宗明,舅舅也不会特地留在京城。如今朝政上,朕仰仗着皇长姐,防卫上,朕能信得过也就只有舅舅了。你说,朕的心,如何能够安宁?”
沈康平将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说完后反倒是轻松起来,哪管话里句句皆是难解的困境。沈语琴在旁认真听着,面上也渐渐变得严肃。沈康平虽然年轻,但已有了为君的样子,而他的思维,格局与眼界,都具备了真正成为一代君王所需要的素质。可是,刚才他所说的,也的确都是危机,并且并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皇上,许多时候,即便是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都只能耐心等待。若是你先动摇了,天下的百姓又哪里来的信心等着这些战事的胜利?皇家的意义就在于示范效应,凡事都要做出个表率给天下人看。若是沈家人先退缩了,就再无人会冲上前去保卫大盛。所以,皇上你无须太过担忧,只要你坐定京师,就给了前线的战士无比坚定的信心与鼓舞。”
沈康平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沈语琴的话替他拨开了一直困扰眼前的云雾,突然看到了新的光亮,心情一片大好。他毕竟年轻,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嘴角已经开始上扬,想起刚才进屋时的情景,又问沈语琴:“千城皇姐,你可是有心事?方才见你手忙脚乱,又是心绪不宁的样子,也该是心有所忧吧。朕的苦恼你给解决了,那么你的烦恼,朕能否也帮你一把?”
沈语琴摇头,心中无奈地叹息。她的心事何尝不想痛快说出来,可是她又能跟谁说?皇姐忙于政务,心中还要担心叶缥遥的出征,而皇上还不懂人间情爱,更是不知自己与陆诚颜的渊源。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皇姐尚且知晓叶缥遥的行踪,就算暂时分离,也好歹有个盼头。可是自己当日匆忙将陆诚颜赶出京城,尚且来不及好好说一声珍重,更是不知重聚是何日。
“皇姐可是在思念心上人?”沈康平试探地问了出来,惊得沈语琴连忙收回了思绪。
见皇姐这个反应,沈康平再愚笨也是知道了一二。毕竟在海昌国时,他看了太多宫中情爱牵扯,每当被冷落的宫娥独坐时,便是这副表情。而皇长姐处理奏折乏了,发呆时也偶有如此,想必是在思念姐夫。
“朕之前听说,先帝有意将皇姐许婚给叶茗初大人。等到凯旋,不如就让朕做主,完成这桩姻缘吧。”沈康平自然是猜测沈语琴的意中人是朝中新贵叶茗初。
沈语琴吓得连连摆手,她可不想经历一次皇姐那样的错点鸳鸯谱。再说,如今她的心里只放得下一个陆诚颜,又哪里能容得了叶茗初。现在她只想知道陆诚颜是否安好,而不是去考虑自己的婚事。当日为了激陆诚颜离开自己,她不惜用下嫁叶茗初来推开她,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许给她人。如果说她们之间的第一回,是她别有用心,可之后的一次又一次深入与贴近,都是她动了真心的。也许是只有这样不知归期的分离,才让她真正看懂了自己心。这一生,或许她都要在牵挂陆诚颜的日子里度过了。但心中有这么一个人,总比了无牵挂,虚度一生要有意义得多。
“那皇姐,你是有其他的意中人?康平别的不敢保证,但是你喜欢的人,朕一定为你找到。这大盛的男子,只要你开口,朕一定为你找到。”沈康平如今做了皇帝,生杀大权在握,可是他最想做的就是满足两位皇姐的心愿。
沈语琴既欣慰又无奈地看着沈康平,笑了笑说:“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战事吃紧,哪里有心意去想儿女之情。”
沈语琴本意是婉拒皇上赐婚的想法,没想到这么说了一嘴,竟让沈康平感到惭愧。确实如此,他本想是来找皇姐吐露心里的压力,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来了。
“千城皇姐说的对,等到大军凯旋,朕还是先替皇长姐和叶缥遥将婚事给办了才好。不然皇长姐都不许朕随意叫姐夫呢。”
沈语琴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皇姐的婚事做挡箭牌,她肯定双手赞成。皇姐和叶缥遥的情路也是足够坎坷,在情在理,也是该先成就他们的美好姻缘才对。
信王和叶茗初领衔的西征大军与西池军队势均力敌,加之西池的国立本就不强,只不过看到大盛渐弱才想趁机进犯捞一点便宜。等到两军交战,立刻就陷入焦灼,但信王和叶茗初的鼓舞之法甚为有效,西征军气势如虹,将西池人马打得人仰马翻。
但北伐之路却很不平坦,大辽原本就国力强大,加上蒙鲁吉当上大汗后,借着与大盛达成的边境通商协议,换取了大量的物资。而和亲之战时许诺赠与的城池和黄金又给了他极大的后援支持。在大盛朝廷内斗虚耗时,大辽却抓紧时间大力发展,如今早已兵强马壮。
镇国公的人马刚到达边城与叶茗德的驻军会合,双方就打了第一仗。这一交战,直把叶永延吓了一跳,没想到大辽的实力现在变得这么强了,若不是他带来的是大盛最精英的队伍,恐怕是第一个大败仗就要生吞了。
“荒唐!叶茗德,你这个镇远将军怎么当的?大辽的势力发展得这么快,你就眼巴巴地看着吗?你真当朝廷派你驻扎于此是为了看风景吗!”回了营帐,镇国公怒气冲天,第一顿火就冲着叶茗德去,丝毫不顾祖孙久别重逢的喜悦。
叶茗德阴沉着脸,爷爷教训得是,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沈世哲在位的时候,就不希望他与辽族交战,因为只要交战,战事延续,就会耗费大量的粮草与银两,这都是大盛紧缺的。所以一味的防守与退守策略,让叶茗德的驻军储备也逐渐减少,他却不能不咬牙支撑,生怕被大辽看出端倪,出手袭击。
可是接下来的正式交战却没有因为镇国公的怒斥而得到转机,反而是亲自领兵杀敌的叶茗德中了箭伤,危在旦夕。送回营帐时,满身血污。铠甲被扯开,箭头带出来的皮肉连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将都忍不住错开眼,更别提初上战场的叶缥遥。
等到叶茗初包扎完伤口,昏睡过去,爷孙俩才从营帐中出来。叶永延沉默不语,叶缥遥跟在身后,也不多说一字。两个人一前一后,脚步竟出奇地一致。一个小卒忽然跑到面前禀报:“镇国公,叶少侠,营外有一队人马求见。说是来支援北伐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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