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红微微抬起的手放下,顺着季渝的脖颈往下摸,摸到他微动的喉结,摸到他胸腔里跃动的心,他的师兄向来清冷稳重,哪会像如今这般哽咽低泣,他喃喃道:“师兄哭得厉害,都滴我脸上了。”
风里细雨,也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季渝微微低头,亲吻他的额角,颤着声音问:“疼吗?”
“疼吗红红,疼吗?”季渝哽咽着问。
沈温红有些恍惚,他心里的委屈抑制不住,道:“疼,真的疼。”
“师兄带你走,再也不会留你一人……”季渝心若刀割,满覆心的哀痛另他难以自抑。
这世道有很多的说不尽,说不尽生老病死,说不尽爱恨别离。他像个漂泊的人,在虚幻之中来到了自己的渡口,青水之上没有人,渐渐多了人。季渝说不尽,说不尽这千年别离里他的不作为,说不尽他想起一切心中的悸动与苦痛。
他庆幸多年前沈温红在论道阁前拉住了他,当真应了沈温红说的命定之人,他才能在这无形漂妄的大道理,遇到持剑此生的爱侣。摇光峰的路很长,长到每当季渝细细回想时,沈温红微微颤动的身躯夹带着他的笑声回荡在山间。竹海深林里,红衣与竹叶飞散开来,那凛冽逼人的剑,那偏若惊鸿的人,早就扎根在季渝的心里。
他说不尽,说不尽与红红的回忆有多长久,说不尽他爱红红有多深切。
明明近在咫尺,却若沉沦中拥抱他时的害怕与不安,怕真变成假,而假从未存在。
他所做的抉择,他所割舍的,直至今日,才恍然觉得是个笑话。他哪来的自信能护他周全,哪来的自信笃定他睁眼之时陪伴在他身边,怕虚妄成真,怕爱人从身边离去。
他季渝不过是胆怯之人。
他是那个青水之上撑船的人,漫无目的地迷失在烟波氤氲之上,而清醒人漫无际的等,沈温红的渡口等不来他的船,他也没有牵过他的手,引他来自己的船。
重逢之际,他满心懊悔,爱人将已成白骨的手搭在他手上,一切仿佛如常,他的船来了,等的人还在等。
“师兄错了。”季渝小心翼翼地吻在他的嘴角。
玉衡峰千年飞雪,雪海里的海棠花再也没有开过。无数次季渝孤身一人站在玉衡阁前看那云海人间景,茫然中不知道自己因何难过。他曾经埋下花酿在两人常去练剑的竹海之中,等着他们闭关出来,一同去将那花酿挖出来,可酒没挖出来,人也丢了。
“你找到我了。”
“你亲自来接我了。”
沈温红破涕而笑,“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等不到了。”
四海风过时,他们从年少相伴的剑侣,到看透人世浮沉的修士,他们的一生比谁都长,早过了念叨情长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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