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就散了,他还不让人走,做派十足蛮横。
对了,这是法治社会吧?在白事上收保护费,委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给我找,一个个找,”才俊冷冷道,“人一定在这里。姓陆的不可能放他离开身边。”
他的声音里有种隐忍的狂热,明明是强弩之末而不自知,我本该很欣赏这冰冷质感的声线,却听出了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站在了医生的面前,两人身高相当,只是医生面色煞白,因过度疲惫而微微弓着脊背,而他肩背挺直,仿佛绷紧到极限,即将不堪重负的弓弦。
一张一弛,对比鲜明,却又殊途同归。
这是疯子的决战场,非我等凡菇俗子所能插足。
“陆医生,你把他藏得够久了,该把他交出来了。希望你没有蠢到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陆医生只是沉默地,怜悯地看着他。
才俊道:“人呢?”
他已经不耐烦虚与委蛇了,我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他握着枪,抵在了陆医生的太阳穴上。
“我再问一次,人呢?”
陆医生咳嗽起来,道:“就在这里。”
他狐疑地点了点枪口。吹唢呐的显然是条孤胆英雄,高亢悲凉的唢呐声从未止歇,仿佛是从这荒诞世界之外灌注而来。
我在这一瞬间听懂了陆医生的言外之意,心想这可真是个荒唐透顶的笑话。
他在哪儿?
若说近,他的确近在三步之内。
若说远,那他已在这把枪的射程之外。这世上的任何一颗子弹,任何一张捕猎的罗网,任何一种胁迫与呼唤,纵是情深意切,泪雨滂沱,都无法令他回头。
这位才俊机关算尽,布下天罗地网,唯独漏算了生死。
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就躺在这棺木之中,在他这声势浩大的搜寻之前,死得尚算安宁。
才俊冷漠地逡巡了一圈,一手按在了棺盖上。
“你怎么敢把他藏在这里?他那么怕黑。”他道,“开棺!”
我和医生同时一惊。
这人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全然抛弃了一切顾忌,但医生却只是低声道:
“停手吧。”
我这才发觉这棺木的奇怪之处,寻常冰棺,总留着供人瞻仰遗容的地方,而这棺材却乌沉沉的,冷硬的合金将它死死锁住。
难道里面的人,死得凄惨至极,连面目都无法呈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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