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容于旁坐下,将苻秋的手握着,轻声安慰道:“陛下别太伤心了,人终有离开人世的一天,不过是早些去了,那袁家的三儿子,必定在那边等着陛下。”
苻秋抽出手来,笑道:“等我做什么?那样显赫人家,被弄到我身边来当差,本就不见得乐意,怎么今生为奴,来世竟还乐得给我做奴才么?”苻秋笑得云淡风轻,将满杯酒倾倒于地,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圈在宫里够可怜,如今早些去了也好,来世托生个好人家便是。”
宋轻容抿嘴笑着称是。
马车一路颠簸,苻容探手将自登上马车便不言语的宋轻容揽过来,令她能靠在自己肩上。宋轻容叹出一口气,低声道:“一想到再与春儿见面不知是何时……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宋轻容抓着金银线绣成的襟口,抬头望向她的夫君,“王爷……”
苻容手指摸到她的嘴唇,轻按住她的嘴唇,道:“嘘——”
车厢猛一颠簸,彻底静止下来。
一人来报——
“方太傅求见王爷。”
苻容嘴角弯起,笑道:“没想到他还有点本事。”声音自马车中传出,犹如洪钟一般:“三日后城南三春庄随意吃点便饭,今日天晚,内人须得回去休息了。”
纤纤素手撩起车帘,自车帘中窥得方太傅得轿子向后移去,宋轻容吁出口气,听见苻容问道:“皇上可是真的忘了袁歆沛?”
宋轻容道:“人他是没忘,但显然已将与其种种过往都忘了,否则袁歆沛死了,他岂有不伤心难过的?”
“天下间竟有这种病?单单忘了情爱之事?”苻容叹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有一日我能忘了王爷,这一生还有什么滋味。”宋轻容轻向后偎进苻容怀中,在沉沉夜色之中,听着车轮模糊的响声睡了去。
三月后,京城迎来暖春,昭纯宫中,苻秋歪在榻上,手持一柄自斟壶,自斟自饮。
琴声犹如珠玉坠地,苻秋摇头晃脑,喝得已有些醉了,他身上龙袍起了皱,那时分,正在半醉之间。
珠帘撩了起来。
苻秋嘴角弯翘,笑了笑,烈酒使他满面通红,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神思恍惚地凝望身前立着的人,琴音似乎消没了,远在万里之遥。
那人低头时,苻秋对上他的眼睛,霎时清醒过来。嘴唇不住发抖,他被抱在那人身上,双手紧搂住他的脖颈,紧咬牙关,憋出一句像叹息又像悲哭的声音——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苻秋脸面在东子胸口来回蹭动,他穿的粗麻蹭得苻秋禁不住闭上了眼。
苻秋手劲极大,勒得东子快喘不过气了,他向后一瞥,云含便识相带着宫人退了下去。那一时之间,苻秋听见云含告退的声音,才知不是在梦中,只胡乱去扯东子的衣领。
屋内灯烛全灭,黑暗之中,只听得衣衫窸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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