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
斑驳的弄堂,褪色的木门,横搁的竹竿,锈迹斑斑的露天水龙头……
空间逼仄,色调暗沉。
鲜红的露背礼服裙衬着大片明艳的肌肤,艳丽的背影点亮晦暗的镜头。
画面定格在奔跑的瞬间,女子高扬起的指尖融化在弄堂口的灿灿阳光里,在这狭窄压抑的角落之外,车流奔忙,高楼万丈,光鲜奢靡的世界仿佛触手可及。
没人知道她要去向哪里,但是哪怕隔着冰冷的镜头,也能感觉到从这年轻曼妙的躯体里喷薄而出的、急于冲破一切的野心和欲望。
女子还在重复奔跑的动作。
在她身后稍远的地方,靳辰利落地收起相机,他已获得了他想要的画面。这张照片将成为下一期《魅幻》杂志的封面——这份杂志年初才堪堪发行,老总正是靳辰的大学好友纪泽。如果没有这层关系,这种刚刚创刊的小杂志g本请不动现在在时尚圈炙手可热的靳辰。
现场的化妆师跟灯光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别看靳辰私底下没什么架子,一旦处在工作状态,真不是普通的苛刻挑剔。他总是尝试不同的场景,然后在所有人累得筋疲力竭的时候灵感突至,他的合作者们常常忍不住抱怨,但下次要是还有机会,又没有人舍得拒绝。
这就是靳辰的魅力。
见靳辰收工,助理很及时地过来帮他收拾器材。忙忙碌碌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抬头说:“哦对了,上次给你做专访的记者刚才打来电话,说有个女孩打电话到他们杂志社打听你的联系电话,问你怎么处理?”
“那你就问问他,他们杂志刊的是专访还是征婚启事?”
“可是那女孩自称是你的表妹,说是你留学后不知怎么断了联络,她还传真了你们的合照还有她的身份证作为证明。”
“……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刚才顺手记下来了,我瞧瞧——哦,在这呢!她叫罗浅浅,s大的学生。”
靳辰呆了呆,手上动作停顿,助理有些好奇地窥视他的神情——然而什么都没有。他一脸平静地重新忙活开,同时非常冷淡地说:“我不认识她,告诉她别再骚扰别人。”
罗浅浅握着手机愣了很久。
刚才自称是靳辰助理的人给她回了电话,态度坚决地对她说:“靳先生说不认识您,请您不要再骚扰他了。”
他居然,用了“骚扰”这个词。
虽然一早就想过靳辰可能不愿意见她,但是她心底还是抱着侥幸,总觉得不管去到多远、分开多久,他都永远是那个对她温柔以待、任她予取予求的靳辰。
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默默地将手机放回包里,她忍不住又拿出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怎么办呢?钱已经花了,珩波的事除了他她也不知道还能拜托谁。如果说骚扰,那就再最后骚扰他一次好了!
******。
因为有了不愉快的小c曲,靳辰四周气压低得很。
当晚在环球中心有一个知名服装品牌的发布会,靳辰本来不想去,但是纪泽想结识的几个重量级人物都会到场,求着他引荐,他一下子倒不好拒绝。
靳辰回国不久,但是他这两年在时尚摄影圈混得风生水起。这些年时尚圈有些厌倦了chu野直白的裸体镜头,他那种带着东方式隐晦与暧昧的细腻表达令他迅速成为《elle》《vogue》《nova》等诸多顶尖时尚杂志的新宠,尤其是这一季他以文艺复兴为主题为d&gc刀拍摄的时装大片更是引来一片惊呼:原来情|色也可以如此复古优雅。
时尚圈是拜金的,同时也是爱才的。
靳辰在流光溢彩的会场一出现,风头丝毫不逊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
一通应酬之后,靳辰终于将身边的纪泽介绍给了盛大卫视的金牌制作人,纪泽天生是个交际能手,皮相好、嘴巴甜,不一会儿就将那个四十多岁的制作人哄得眉开眼笑,刷得ggj致的长睫飞舞得如同十七八的小姑娘。靳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悄然离开,答应纪泽的事已经做到,至于是不是真能说动人家跟他合作就看他本事了。毕竟在这圈子混到这资历的都是人j,享受英俊小伙子恭维的同时头脑还是高度清醒,没有足够的利益支持绝不会松口谈什么合作。
时装秀还没正式开始,转来转去都是端着高脚杯相互寒暄的客人。
各式各样的笑,真挚的、敷衍的、讨好的……你完全可以从两个正在交谈的客人的神情中m索彼此的关系,地位的高低。
明明不认识的人,人家介绍的时候你也只能微笑着说“久仰”,然后彬彬有礼地寒暄,转身后迅速忘记。
这种流程靳辰已经相当熟悉,但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愿敷衍。
当被个来派对找机会的小模特七手八脚缠住之后,他的这种不耐烦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偏偏那个女孩完全没有眼色,或许她有眼色,只是过于迷信自己的魅力。
“靳先生,我跟许燕是一个模特儿公司的,您可能看过我的资料。”
许燕是今天靳辰拍的硬照模特,当时他在上百份资料中一眼看中,只为她那种不安分的气质符合这期杂志的主题。私底下,两人没什么交集,因此靳辰掀了掀眉毛,似笑非笑地瞟过对方纠缠在他袖口上的手指,问:“许燕?那又怎样?”
“我跟她是同一期的,受训时老师也说她的表现力没有我来得好。”女孩子黑亮的双瞳熠熠生光,丝毫不觉得背后说同伴的坏话有任何不对:“如果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您会发现我做得比她更好!”
见靳辰不为所动,反而作势要离开,她咬了咬唇,带着种孩子似的破釜沉舟似的勇气:“靳先生,请相信我,她、她能为您做的,我一样可以!”
这句话隐藏了太多暗示,一瞬间,靳辰就沉了脸。离开前他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这位小姐,你觉得屠夫会对自己案板上的猪r有欲望吗?”
女孩子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抛在了身后,靳辰并没为自己的毒舌感到任何悔意。说实话,在他们这圈子里,有人怀着这种念头不足为奇,他通常也会拒绝得比较婉转,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裸地给人难堪。
怪只怪,她长了罗浅浅似的一双眼。
时装秀马上就开始了,音乐变柔、灯光渐暗,客人开始陆续落座,其中不乏名流和明星。
靳辰旁边坐了个香港新锐导演,两人倒是旧相识,这时见了他侧着脸低声说:“我正琢磨怎么不见你呢。”
“刚才有点事,绊住了。”
“听说你新开了个工作室,这是打算在s城扎营了?”
“跟叶枫合作的。”
“前不久我遇到aurora,她还跟我说起你,听口气,近期也会到大陆来发展。”
“是吗?上次米兰时装周之后就没见过她。”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靳辰的助理猫着腰走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白天那个小姑娘找到这里来了。”
“哪个?”靳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叫罗浅浅的女孩,她在楼下等你,还说你要是不下去,她就把你早期的照片放大了,在外头拍卖!”助理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靳辰的反应。
“……”
僵硬了一秒钟后,靳辰黑着脸,在其他客人的侧目中霍然起身,大踏步走出了秀场。
作者有话要说:ps:开头提到的照片构想来自于杜瓦诺斯为一个脱衣舞表演者温达所拍摄的著名照片“旋转的温大”,相片中的黑乎乎的表演场与门外明亮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重逢
秀场中声色浮靡,外头冷冷清清,连温度都低了好几度。该来的嘉宾都来了,几个迎宾小姐懒洋洋靠在走廊上,突然见到靳辰推门而出,急忙站稳了身子,脸上挂着职业的笑。等靳辰走过了一段儿,才面面相觑地问:“刚才那人是明星么?看起来好酷的样子。”
“酷什么?杀气腾腾,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花样美男么?他那样的,就算是朵花,也是朵食人花!”
“食人花也不错,我们公司里连g像样的草都没有……”
靳辰大步往前,很快就消失在女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中。观光电梯速度奇慢,万千灯火在脚下绵延成一片虚浮的海,像这样没着没落地吊在半空里,心头的火气都不如刚才旺。
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又从皮夹里m出张照片。很久以前的合照,旧得都毛了边,是他架好了相机再突然蹿到罗浅浅身边拍的。相片里的她还穿着初中校服,细碎的刘海有些凌乱,眼睛睁得很大,是有些吃惊又有些迷茫的呆相。她肩膀后头探出靳辰半个脑袋,一副搞怪的动作,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得意。
来不及取景,也谈不上什么构图,只是喜欢她那副傻乎乎的表情,于是一直留在身边。靳辰看了一会儿照片,又很平静地将它放回皮夹里,抬头的时候看见暗沉沉的电梯玻璃倒映着另一个自己:身形挺拔,肩膀宽阔,已经不是当初青涩少年的模样。那么她呢?眯起眼,他起刘政宇拍的那组照片,甜美的女孩儿,蓓蕾初绽般的诱惑,时光的痕迹那样明显。
楼层太高,落地的瞬间有些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四下无人,他定了定神,自省般地在心里说:原来,我有点怕。
怕什么,说不清。
出了电梯,从花园反向绕到正门,夜幕中的大厦同样的光华璀璨。靳辰一路走过去,远远就看见大门口站着个女孩儿,小小的身子,单薄的侧影,跟周遭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在她身边,时不时有打扮入时的男女走过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她不言不动,固执地坚守原地,既不羡慕,也不卑怯。
靳辰在暗处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上去喊了一声。
没有意义的单音节,“唉”的一声。可她就是听到了,回头了。很素净的一张脸,弯弯的刘海、淡淡的眉,不戴眼镜就显得雾蒙蒙的眼神。似乎比记忆中略微成熟了点,可是也没变到哪里去。
乍见靳辰,她有些窘迫,搂了搂怀里的包,说:“我、我本来不想逼你下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问了刘政宇……”
她不自在,靳辰反而自在了。他走到她身边,惊奇地发现自己语气竟然挺平和:“说吧,找我什么事?”
罗浅浅似乎不大敢看他,目光闪烁着往四周看了看,最后指指不远处的花坛:“我们去那边说吧?”
其实环球中心底楼就有咖吧,可是靳辰往花坛那边望了望,竟然也同意了她的提议。户外的风有点凉,他觉得挺好,有助于头脑清醒。
重新见到罗浅浅的一刹那他忽然明白自己在怕什么,她会把自己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这世上,只有她有这样的能力。
花坛隐在暗处,罗浅浅因为穿了一身半旧的运动衫,无所顾忌,直接坐在了水泥边沿上。靳辰自然也不吝啬一身衣物,很干脆地坐在了旁边。
远远的看,静谧的夜色中相依相伴的两个剪影,像情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次再见,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从前的日子,回不去。
沉默中靳辰抬手看了看表,罗浅浅马上明白过来,磕磕绊绊地说起来。换了别的世故些的女孩子可能会先叙旧,拉关系,对这一套她却是从小不擅长。这些年她时时会想靳辰过得怎么样,现在真人到了眼前,看起来如芝兰玉树风度翩翩,那些关心的话一下子全咽到了肚子里。
在他最灰暗的日子,她选择了离开,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于是只讲最近的事,珩波的事。
事关别人隐私,她尽量有所选择地进行叙述,不枝不蔓、谨慎措辞。靳辰安安静静地听她讲,到最后点一点头,淡淡地点评:“恩,很傻很天真。”
罗浅浅涨红了脸,默默低头,从皮夹里m出张银行卡,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嗫嚅着说:“所以……这卡里现在只剩下六万块了……”
很长时间,靳辰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那张卡。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很久才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一直觉得,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很有气节地把这张卡丢还给我。”
罗浅浅简直没有勇气抬头,薄薄一张卡,沉甸甸在手里坠得慌。
风摇树叶簌簌地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混杂其中,特别空洞:“以后我会还给你。”
他答得很干脆:“不需要。”
“可是……”
罗浅浅抬头,靳辰正好伸手过来,很自然地接过那张卡说:“我给你时,就没想过要你还。你觉得是负担,剩下的我就拿回来。”
明明是温醇和缓的语气,他微笑的样子也非常宽厚得体,罗浅浅却从中品出了两清的味道。剩下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刚才威胁他助理的勇气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她不言语,靳辰施施然站起身说:“时装秀快结束了,我再不回去太不礼貌。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等一等!”见他作势要走,罗浅浅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胳膊。“我、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靳辰停步,侧过头等着她往下说。
到这一步,再拖拖拉拉就没机会了。罗浅浅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往下说:“珩波的事,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们想想办法,把这件事彻底了结了?”
果然!
靳辰一口浊气闷在心里,暗中磨了磨牙,目光微闪,似笑非笑地反问:“我离开s城好多年,凭什么你认为我能解决这种事?”
“……”罗浅浅有些迟疑。
“说不出口?还是我替你说吧。”褪去了虚伪温和的外衣,这一刻的靳辰,终于现出了他的犀利:“因为你觉得办过色|情杂志的我,跟那种杂碎天生就有共同语言!”
罗浅浅一下子僵在那里。
过了那样久,原来那g利刺依然扎在彼此心里,忘不了、拔不出,微微一动,疼。
,
空气变得粘稠而滞重,简直令人喘不过气。
靳辰冷淡地微笑,一g一g扳开她缠缚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她的手指很软很冰,指腹间还带了薄薄的茧。微微仰起的脸,因为瘦,愈加显得眼睛很大,有种孩童般的仓惶脆弱。
可他知道她不会哭。
别看她外表瘦弱,其实内里倔着呢,心硬起来比谁都狠。相依为命一年,她还不是说走就走,半点念想都不给人留?
想到这里,靳辰硬了心肠收回手,几乎是仓促地为这次见面做了终结:“好了,你先回去吧!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这件事我帮你想想办法,以后别再来烦我。”
罗浅浅犟着一g筋地要跟靳辰见面,临了却默默无言。
靳辰给她招了出租车,她就安静地上车,并不死缠烂打。车窗开得很大,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她看着外头急掠而过的街景,眼里空落落的。
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是非见靳辰不可。钱已经花了,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了,珩波的事,如果求刘政宇帮忙也未必不能解决。说到底,还是自己私心作祟,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见他一面。那么现在,人见到了,最初的目的也达成了,为什么依旧贪恋不舍?以她的能力无法为靳辰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依他所想从此远离。至于心里那点难受,熬一熬,总会好。
作者有话要说:靳辰见到浅浅的心情,我想用四个字形容比较贴切:近情情怯。
☆、娱乐版头条
回到学校,罗浅浅对当晚的事只字未提。不知道是那帮放高利贷拍小照片的人言而有信,还是靳辰为她们出面想过办法,陆珩波的事确实告了一个段落。大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大四了,不考研的同学都忙着找工作,罗浅浅在上课、打工之余也开始忙忙碌碌地参加招聘会。简历递出去无数,面试机会寥寥,她也不气馁,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这天有个公司到s大开宣讲会,罗浅浅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了,会上没什么内容,大家倦地简直要打瞌睡。出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外系的同学往她们这边指指点点,珩波现在很敏感,走到僻静处不住低喃:“完了完了,一定是那件事闹出来了,大家才会那样看我……”
“没有的事,是你的心理作用。”罗浅浅握着陆珩波的手安慰她,其实心里也直犯嘀咕。
一路上安慰着魂不守舍的珩波,好不容易将她拉到宿舍,一推门,发现汪诺和周嘉凌都在电脑前,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看见她们进来,汪诺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要关电脑。罗浅浅心一沉,刚想拉开珩波,没想到她竟然甩开了自己的手,白着脸径直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没、没什么。”汪诺一弯腰拔了电源。
陆珩波站在宿舍中央,再开口就带了哭腔:“藏什么呢,外头早传遍了!连你们也看我的笑话!”
“什么?”汪诺历来有些迷糊,这时僵在原地完全转不过弯来。
周嘉凌拍拍汪诺肩膀说:“你瞒着她她早晚也得知道。”话是跟汪诺说的,她瞧的却是罗浅浅的脸色。见罗浅浅一脸茫然,她叹了口气,转过去重新c上了电源。
“浅浅,你来看看吧,你上了娱乐版头条了!”
确实是头条,各大门户站铺天盖地打出了醒目标题。但是事件的主角并不是罗浅浅,而是一个叫李烟容的女模特儿。
《真x情还是假纯情?李烟容大声说no拒绝潜规则!》《坚守清白,李烟容退出新花雨模特儿大赛!》《娱乐圈内无净土》《清纯惹祸,谁来制止镜头外的邪恶黑手?》……
鼠标连动,很快显示屏上就叠了一堆窗口。点进去后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这名叫李烟容的女孩子对模特圈内潜规则的血泪控诉。而卷在事件的暴风眼之中的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名字:靳辰!
故事非常老套,无非是身为知名摄影师的靳辰企图潜规则没名气的清纯小模特,利诱不成、威逼不成,之后恼羞成怒,要将其一举封杀。
采访视频中李烟容哭得梨花带雨:“最早认识靳先生,是为《魅幻》的封面硬照选模特儿。发了资料之后靳先生亲自跟我联系,说我的气质非常符合他的摄影主题,还约了我见面详谈。结果见面之后,他就提出……我之前一直很崇拜靳先生,也很期待跟他合作……可是,可是这超出了我做人的底线……拒绝靳先生之后,我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底,连我父母都不告诉。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要是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不愿意我再当模特儿。我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在时装秀上又遇见了他……他威胁我说要让我在模特界再也无法立足。这次新花雨比赛他是主要评委,我想了很久,与其被莫名其妙刷下来,还不如勇敢地站出来揭露他的真面目,也免得有更多女孩受害……”
这样的是是非非在娱乐圈已经屡见不鲜,本来李烟容这样站出来,也很容易被批评为自我炒作。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时装秀当天就有娱记拍到了靳辰纠缠李烟容的照片。照片中靳辰面带怒容,李烟容泫然欲泣,倒是很符合她之前的叙述。
李烟容之后还有这位记者的现身说法:“当时两人都在角落,感觉似乎早就相识,我们做采访的都很敏感,所以见他们起争执我就赶紧按了快门。后来我一直在留意靳先生,他在看秀中途匆匆忙忙出门,我也跟了下去,没想到又拍到了意外的一幕!”
这一幕罗浅浅不陌生。
暗夜孤旷,远处灯火浮动,正是环球中心底层广场。
镜头里的靳辰只有一个背光的侧影,可是轮廓分明,俊挺而犀利。相形之下,他旁边的罗浅浅就显得有些平庸,衣着半旧,神情瑟缩,完全是没见过世面、呆头呆脑的学生模样。
然而偷拍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名利场中的男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换换胃口改吃清粥小菜。照片里的女学生自然没有李烟容那般姿容出挑,可是胜在底线低、易推倒。要说证据,两人手里正在交接的银行卡岂不是最好的证据?
罗浅浅坐在电脑前,一目十行地看着评论栏里铺天盖地的谩骂。这些年时尚界的名声太坏了,民们闻善则疑、闻恶则信,仅仅g据一张照片就能脑补出无数不堪的故事,然后再以几何倍数增长发酵肆意传播。
现在回想,刚才在校园里遇到的那些闪烁的目光,好奇的指点,原来全部都是冲着她来的!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愿再看那些乌糟糟的评论,直接了当地关了电脑。
边上的几个室友一直在关心她的反应,站在边上,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罗浅浅扭过头,像站在身后的周嘉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嘉凌,你说错了。我这哪是上头条,我就是给头条做了个添头。”
“浅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认识靳辰?”汪诺x子直,罗浅浅一开口她就忍不不住了。
“我是认识他,不过事情不是上说的那样。”罗浅浅稳着声音,尽量简单地解释她跟靳辰的关系:“他是我后爸的儿子,父母去世后他去了法国,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出国前他有些东西还放在我这里,这次他回来,我就想将他以前的东西还给他,没想到会被偷拍,还被说成这样。”
汪诺还想问什么,被周嘉凌一把拉住。明眼人都看得出,事情没有罗浅浅说得这样简单,但是她既然不想说,现在这节骨眼上逼着她也不过徒然给她增加压力,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她们几个人中周嘉凌思维最缜密,微微一想就理清了头绪:“浅浅,这些报道出来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到明天、后天,流言肯定传的更加厉害!要是校方找你,你就把刚才的话跟他们再说一遍。同学那么多,不可能一一解释,要有什么闲话你干脆不要理,清者自清,过阵子大家劲头就退了。”
“就是,你什么为人,咱们还不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什么,你甭往心里去!要真太过分了我找姐们帮你掐回来!”汪诺江湖游戏玩久了,拍x脯拍得也满是豪气。
陆珩波经过了之前的事,现在成熟很多。她在旁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为浅浅倒了一杯热茶。
茶气氤氲,朦胧了浅浅眼底的雾气。
她其实,没有自己表现得那样坚强镇定。习惯了平凡简单的生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流言的中心。除自己之外,她想的更多的是靳辰。他现在一定也看到了这些报导,是无可奈何还是满心愤懑?以他的骄傲自负,要他忍受这样的歪曲侮辱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为他做什么,又怕,多做多错。
☆、风不止
本以为不加理会,舆论就会渐渐平息,没想到李烟容四处接受访问,将这出潜规则的闹剧越炒越热。很快,罗浅浅的身份也被热心民人r出来,一出现在校园里就被人指指点点,她不堪其扰,干脆在宿舍闭关。
这么熬了两天,罗浅浅终于憋不住,下定决心拨通了靳辰助理的手机。长时间的铃音之后,迎接她的是个熟悉又暴躁的嗓音:“机主正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限时三秒访问免谈!”
罗浅浅吃了一惊,刚想开口,那边已经开始倒计时:“一、二、三!不说话?挂了!”
她堪堪来得及喊了声“喂”,回答她的已是忙音。她目瞪口呆地合上话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过去,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浅浅?”果然是靳辰,声音一放低就听出来是在户外,特别空特别远。
“恩,是我。”
“你在哪?”
“宿舍。”
一听这话,那头不做声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不了门?”口气淡淡的,没有特别关心的意思。
罗浅浅琢磨他这是问上传言的事,又觉得自己不该自作多情,本身也没有人前诉苦的习惯,于是摇着头说:“没有,就是没什么课,懒得出去。”
靳辰也不跟她磨叽,直截了当地吩咐:“你就这样,在宿舍躲几天。我现在还在尼泊尔,公司里有人在跟媒体交涉。等过几天我回来,这事差不多就该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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