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几个自他过来便一直偷偷盯着他的宫女太监,随后坐到了谢衣的身旁,侧头看向他,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那个,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殿下您也……节哀。”
谢衣也侧过头,对上温行褐色的双眸。
那双眼睛中满是真挚,清澈得更像是不经世事的纯真,令人忍不住亲近。几乎不会有人觉得它主人说的话会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除了谢衣。
片刻后,谢衣挪开了视线,苦笑着说:“好一个生者如斯夫。皇姐她啊,一直以来都是最疼爱孤的人。如今她逝去了,孤还能依靠谁呢?”
“不。”温行忽然严肃地反驳了回去,“殿下您从来就不需要依靠谁。”
谢衣一愣,重新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小伴读身上。
温行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认真地说:“您是一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去依靠别人呢?要依靠,也是别人争抢着依靠您。”
在旁人看来,温行的几句话就像是一盏明灯,拨开了谢衣面前的重重迷雾,让这个任性无为的小太子第一次正视起他自己的身份。
他堂堂一国太子,凭什么要服软?
平日里风发的少年意气开始沉淀、打磨,逐渐化为一颗触指冰凉的温润玉石。
谢衣的双眸中闪烁起了不一样的光彩,目光如炬。他蓦地站起身,端起太子的架子,直勾勾地盯着温行问:“那么你,可愿成为这第一人?”
温行假装一怔,而后缓缓起身行礼,轻声道:“臣之荣幸。”
说话间,他瞥了眼那个想悄无声息离开的宫女,唇角微扬。
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前世的大同小异,只是再没了那一份真心实意。
走完了今日的过场,温行身为一个小伴读没有理由再留下来,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就告退回东宫去了。
接下来,他还要等着另一个人的召见。
——
在安隆帝的安排下,长公主谢婉被以最大规格的公主葬仪下葬。因其生前温柔贤善,赐谥号“懿”。
至此,举国悲痛的长公主早薨一事算是盖上了棺,随着其入土渐渐平息。
早朝恢复正常,上书房也早已在前几日重新开学。
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至。
明日起温行便可回家去歇息七日,还在上书房用午膳的他早已魂飞温府。
几日未见,也不知斐清是否处理完了唐安的事情。
“温二公子。”
就在温行神游之际,一个尖声细气的太监忽然唤了他一声,吓得他一个手抖,差点将筷箸给丢出去。
一旁的谢衣看着乐呵,笑骂了句“傻子”。
温行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去问:“公公可是找我有事?”
老太监微笑着说:“圣上有事召见您,请您随奴才过去。”
闻言,早已做好准备的温行刚想点头,谢衣倒是先一步皱着眉开口了:“父皇找他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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