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被段祈雅推进浴室,柏锡彦看着已经沾湿的毛巾和挤上牙膏的牙刷,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从小到大祈雅一直都是这样,努力帮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一点儿苦也舍不得让他吃。
还记得自己刚刚失去父母的时候,祈雅和自己说过,他觉得自己那时候还太小,不应该承受太多的悲伤,所以不用那么快的试着长大也可以,而那些琐事,由他来就好了。
再大一点,祈雅又对自己说,自己的时间是用来读书的,乖乖用功才是对他最好的回报,所以其他的琐事,就让他来c心。
等自己长大以后,找到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祈雅还是对自己说,自己的时间需要花在工作上,不需要顾及他,所以到了现在,一直还都是祈雅照顾着自己,而自己,从来都不曾为祈雅做过些什么……
转过头,柏锡彦仔细地看着段祈雅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以前没有注意,围裙这种东西其实远比想象中,更加适合他,让柏锡彦突然有了一种新婚夫夫的感觉。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柏锡彦走进厨房,桌上已经放了一叠叠香喷喷的食物和一碗清粥。
“我不知道小彦你进城后有没有变了口味,所以我中式、西式都做了一点点。”说着,段祈雅低下头,静静的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动。
柏锡彦看着他,问道,“怎么不动筷子,没胃口么?”
听到柏锡彦的话,段祈雅摇了摇头,眉眼间满是对柏锡彦的宠溺。
“我想让你先选,剩下的给我吃就好了。”
段祈雅是从乡下出来的,除了做柏锡彦父亲学生的那四年,其余时间都在那个地方度过。对于那种乡下地方,柏锡彦的心底其实是有着一丝不屑的,因为那里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涌动的人群,有的只是一大片麦田以及一群无知的村民。然而就是那样一个地方,才让段祈雅在过了三十九个年头之后,还是如一张白纸般纯真,用着他独有的温柔,一次又一次的在柏锡彦心间刻上无法磨灭的烙印。
心疼祈雅的体贴,柏锡彦淡淡的道:“其实你不用搞这么麻烦,我吃什么都可以。”说着,柏锡彦拿起一片面包,在上面抹了一层果酱,放入口中。
柏锡彦知道段祈雅是个守旧的人,从小到大吃惯了中式的餐点,因此他选择了西式的早餐,选择用他独有的沉默,带给段祈雅一丝──
柏锡彦式的体贴。
看到柏锡彦拿起面包,段祈雅笑了笑,这才为自己盛了一碗清粥,夹起一旁的小菜。
注意到祈雅泛红的指尖,柏锡彦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刚才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小事而已。”
“小伤口也是要注意的,不然发炎感染了就不好了。”站起身,柏锡彦从大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简易的药箱,从里面找出一瓶碘酒和一张创可贴。
听着柏锡彦不自觉的训斥,段祈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小彦……真的长大了……已经不用我照顾了呢……”
一边专心帮祈雅处理伤口,柏锡彦的心里其实很想告诉他,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早已变成了一个可以让他依靠的男人。
“祈雅……”
“嗯?”
“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听了柏锡彦的话,段祈雅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笑,却让柏锡彦尝到了当中的一点苦涩,那种苦涩夹杂着甜蜜的感觉,让柏锡彦的心微微抽痛着,却抵抗不住那些许的甜蜜……
段祈雅的认同让柏锡彦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强大了。
那种强大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真正的强大,而不只是外在的强势。无关钱财的多少,无关外表的俊逸,只是单纯的,因为想要呵护一个人,而变得强大。
也许段祈雅并没有在意柏锡彦当时的那句誓言,但是柏锡彦知道,自己是真的心疼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希望用自己日渐丰满的羽翼爱护他,保护他,就算只是替他还未出现的老婆照顾着他,也好。
12
不管是在公司还是下了班,柏锡彦的脑海中全部都是段祈雅的影子。每个星期的周末变成了柏锡彦一周以来唯一的期待,那种想爱却不敢爱的感觉很痛苦,无时无刻不在骚刮着柏锡彦的心,却还是让他甘之如荠。
这个周末,柏锡彦醒得很早,打开窗帘的时候窗外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暗。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柏锡彦亲自为段祈雅做了一顿丰盛的中式早餐,觉着时间还早又回浴室冲了个凉,确定身上没了那恼人的油烟味才套上早已选好的黑色西装,一边幻想着祈雅见到早餐时惊喜的表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柏锡彦这才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太过于在意祈雅了,让他觉得,没有祈雅的日子,就算只是一分一秒,也是那么的难熬。
早上九点,柏锡彦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锺。以往这个时候,祈雅早该拿着自己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如今却连个影子也不见,只有一间空房子,配上墙壁上的纯色,苍白的可怕。
拿起手机,柏锡彦给段祈雅家中的座机拨了个电话,而电话那头“嘟嘟”了两声之后便自动转入了留言信箱。
因为节约,段祈雅并没有买过手机,家中也只有一部老旧的座机。
柏锡彦也曾和他提过,叫他弄个手机,毕竟现在这社会,哪还有人没有手机的?祈雅却是笑着和他说,他们村子里很多村民都没有手机,而且他在乡下教书又不需要和太多人打电话,家里有个座机,已经足够了。
沉沉的舒了一口气,柏锡彦努力对自己说:放宽心,祈雅偶尔迟到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他如果没有接电话的话就说明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柏锡彦以为自己可以表现的更有耐心一些,就像对待那些迟到的客户一般,可他等不住,真的等不住。心底的惴惴不安任凭他找来多少理由也掩盖不了,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拨打着段祈雅家中的座机,一边望着门口,希望他什么时候可以打开大门,用着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告诉自己,他迟到了。
说他疯狂也好,说他太过在意段祈雅也好,柏锡彦在一个小时之内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给家里,手机的另一头却是永无止境的“嘟嘟”声,连带着把他的心也拽了去。
段祈雅住的地方虽然是在乡下,要是真的算起来,离自己所在的市区倒也不算太远,从自己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怎么说他也该到了。
除非……
摇了摇头,柏锡彦强迫自己甩掉脑中那些不好的预警,心中却难免更加焦躁起来。
祈雅……
接电话啊,祈雅……
时间拖得越久,柏锡彦的心中就越是紧张,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的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飞驰着回到了那片记忆中的麦田。
祈雅住的房子虽说老旧,位置却是不错,每年秋天都能看到一大片金灿灿的黄,如今柏锡彦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打开门,柏锡彦在屋子里面大喊着段祈雅的名,一路冲进他的卧室,却怎么也不见人。
祈雅呢?为什么不在家?那他会去哪里?
满心的焦虑就快要将柏锡彦吞噬殆尽。
他不知道原来担心一个人的心情是如此的难过,好似自己的整个心都被心中牵挂的人给硬生生的,扯了开来。
恍惚间,柏锡彦好像听到了段祈雅的声音,那么的微弱,当中还隐含着一丝痛苦。
“祈雅?你在么祈雅?”大声喊着段祈雅的名,柏锡彦冲进隔壁的小房间,而祈雅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孤零零的,缩成一团。
“祈雅?你怎么了祈雅?”坐在床沿,柏锡彦将段祈雅抱在怀中,不住地轻拍着他的脸颊,直到他缓缓睁开眼,有些迷茫的看着柏锡彦。
“小……彦……?”吃力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单音,段祈雅的一呼一吸之间尽是痛苦的表情,原本榛白的脸蛋亦是苍白的可怕,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唇如今已成绛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人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段祈雅睁开双眼,柏锡彦微微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祈雅……”
而如今的祈雅已顾不得听柏锡彦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蹙着眉,颤抖着唇瓣道:“疼……”
“哪里疼?告诉我哪里疼,祈雅……”
“胃……”
“胃?好好的怎么又会胃疼?”听到祈雅叫疼,柏锡彦的一颗心也隐隐泛着疼,却是扯开一抹牵强的笑,一边安抚着怀中的人儿。
“没关系的祈雅,我……我带你去看医生,很快就不会疼了……”
13
抱着段祈雅上了车,柏锡彦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他进了城里的一家私家医院,眼看着他被医生护士推入手术室,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手术室前,柏锡彦死死地抓着主治医师的手,连声音都有着那么一丝颤抖。
“医生,祈雅……祈雅一直叫疼,他会不会有事?”
“病人的胃大量出血,有胃穿孔的迹象,我们需要立即为他准备手术,请你留在这里耐心等候。”说着,医生扒开了柏锡彦的手,径自走入手术室。
手术室门前的红灯亮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期间柏锡彦不住的踱步,整颗心像是要停止跳动一般,僵硬的酸麻感从头灌到脚,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柏锡彦这辈子有过两次这种感觉,第一次是父母死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不同的是,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很幸运,有祈雅可以照顾他,而这次……
受不了的坐到一旁的蓝色塑料椅上,柏锡彦低着头,不断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抓的生疼,但那种疼痛远远比不上心中无止境的恐惧。
自己已经死了父母,在这个世界上,祈雅就是自己唯一牵挂的人,如果连他也出了什么事的话,那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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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柏锡彦看着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立马迎了上去。
“医生,祈雅怎么样了?他……他没事吧?”
看着面前的柏锡彦,医生摘下口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病人没事,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祈雅没事,柏锡彦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听医生嘱咐了几句便跟着医护人员将他送到了病房大楼的单人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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