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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灯诀

“敖、曲!你是怎么带路的?”

敖曲惊怕的望着一脸要吃人的阿阮,颤巍巍道:“我也不知道……”

阿阮微微一笑:“说吧,你想怎么以死谢罪?”

敖曲眼泪汪汪:“还好走不远,折回去便是。”

四人又往原路返去,走了小会,竟走到了一片树林里。

这树林里的树木都以刀刃组成,上面还挂着或新鲜或陈旧的血r。

阿阮脸在抽搐,这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第三层地狱,铁树地狱。

他们,又往下走了。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敖曲,不说话。

敖曲一把抱住脑袋,大喊道:“别打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三人默默的盯了他半宿,阿阮抹了抹额头,开口道:“依旧往原路走吧,我一路做了记号,至少能回到上一层地狱。”

凤澜点头:“我也做了记号。”

众人又燃起了希望。

随后,他们便绝望了。

来时做的记号,竟然都不见了。

四人在铁树林里乱走一通,不出意外的来到了第四层地狱,孽镜地狱。

这里的一切皆由镜组成,铜镜银镜或光滑的石头,但凡能的反s影像的东西,这里都有。

四人一阵沉默,心里都有了底,有人,在引着他们一直往下走去。

阿阮细想之前的一切,原来一路没有遇上一个鬼差并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阿阮胡乱的揉着自己头发,朝其他三人问道:“我们是继续向下走,看看那人想干什么呢,还是呆在原地不动?”

王止道:“往下走吧,说不定下面就有好吃的。”

阿阮忽视了这个缺心眼的孩子,将目光转向了目前几人里最靠谱的凤澜公子。

凤澜也道:“左右是走不出去,便顺着那人的意思走吧。”

阿阮点点头起身。

敖曲在一边叫唤:“喂喂,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阿阮斜他一眼,继续走。

孽镜地狱顾名思义,便是镜中能反s出人生前的罪孽。

一路走去,四人间只有王止和凤澜的罪行被照了出来,王止的最大罪行就是贪吃,这个倒是在阿阮的预料范围内。凤澜就不一样了,此人罪孽深重,大至杀死人间国母,小至欺凌比他弱的鸟类,总之从小到大的罪行都被一一显现在镜中了。

阿阮借机拿话好好的刺了他一番,见对方脸色铁青无法反击的憋屈样,心情十分愉快。

“为何阿阮姐和敖公子的罪行没被显现出来?”王止望着镜子里反s出自己偷拿包子的景象,郁闷之。

阿阮之前便来过一次,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吃惊,正要得意,不想凤澜淡淡开了口:“孽镜地狱不能反s三类人的罪行,一类是极善之人,如菩萨佛祖;一类是极恶之人,如修罗魔王;还有一类便是魂魄不全的人,不知两位属于哪一类?”

“那我一定是那极善之人了。”阿阮与敖曲一齐厚脸皮道。

凤澜嗤笑:“打诳语也是罪孽。”

一行人吵吵闹闹,陆续走完了前面的地狱,终于来到了第十八层地狱,刀锯地狱。

此地狱专门惩罚生前偷工减料,欺上瞒下,拐诱妇女儿童,买卖不公之人(注一),受万年锯型之苦。

四人将这刀锯地狱转了一圈,却是连出口也没有找着。阿阮一屁股坐到地上,道:“这都最后一层地狱了,引我们来的人是到底何目的?也该现个身了吧?敖曲你在干什么?”

听到阿阮这样说,王止凤澜都将目光转向了敖曲。

只见敖曲沿着墙角慢慢m索过去,将沿路的油灯一盏一盏拿起来,细看。

凤澜凑过去,“莫非敖兄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敖曲拿着一盏油灯,侧头,面上似笑非笑:“非也。”

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将他的脸映得十分诡异。

凤澜没听清,皱眉道:“啥?”

下一刻,敖曲便捏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一笑,一掌将他击了出去。

此番变故着实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阿阮愣了片刻,喃喃道:“敖曲你疯了?”

敖曲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人家哪有疯。”

阿阮跑过去将凤澜扶起,面色不大好:“是你引大家下来的吧?”

敖曲不置可否,兀自将手里的油灯放下,又拿起一盏。

“说清楚了。”阿阮一把将他手里的油灯打翻。

油灯在地上滚了几滚便熄灭了。

敖曲不理她,继续捞起一盏,细看,又放下。

一直看了许多盏,他才微微点头,“原来真的在这里。”

阿阮抬眼去看,他手里握着的油灯与之前并无不同。

敖曲轻轻吹灭了灯芯,朝王止招了招手,“过来。”

王止看看他又看看阿阮,后退了一步。

“莫非你想像凤澜一样么?”敖曲皱眉,朝他一步一步走去。

阿阮脸色已是苍白,她默默在手中聚起一些法力,重重的朝敖曲的肩膀拍去。

但敖曲就像是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身体都没转,轻易就制住看阿阮的手。

“可别胡闹。”敖曲朝她手上一捏,阿阮便动弹不得了。

动不得还能说话,阿阮卯足了劲,大喊:“小止快跑!”

王止却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大爷的还愣!跑啊!”阿阮在一边干着急。

敖曲已经走到他面前。王止抓了抓头发,轻唤了一声:“敖公子?”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语,缓缓伸出左手,放到王止的天灵盖上。

“真是对不住了。”他微微一笑,左手一用力,王止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小止!”阿阮只觉脑袋一炸,险些晕了过去。

敖曲又重重的朝王止打了几掌,而后从他身体里扯出一团红色的光,手指一动,轻易捏碎。

地上的王止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了一枚血玉。

阿阮红了眼,恨恨的看向敖曲:“你到底想干什么!”

敖曲无辜的看她一眼,捡起血玉,声音沙哑道:“拿哭灯还真是需要一番周折。”

乍听到这个声音,阿阮猛的一震,脑海中有千思万绪在冲撞。

很快她便想通了。

为什么西漠仙君灰飞烟灭的时候,敖曲会刚好在在西沙城,为什么龙王死时的表情会十分惊愕,为什么明明没有心跳和脉搏的敖曲会重新复活……这一切的问题,都只有一个解释。

“你杀了他们,你就是修罗王。”阿阮咬牙,一字一顿道。

敖曲轻轻一笑,“倒也不算太迟钝。”右手一翻,变出一张面具来,白底红纹,正是修罗王一直带着的面具。

“你将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神器?”

“不错,等拿到哭灯后,七大神器我就聚齐六个了。”他微微皱眉:“不过离珠却是有些难找。”

原来自己的之前丢去的包袱是到他手里了。

阿阮冷冷道:“海斗也是被你拿去的?”

“我知道,你想问的大概是‘寒月也是被你打伤的吧’,不错,那蠢女人不知死活非要劝说我,我便只好稍微罚罚她了。”

阿阮印象中的敖曲是个动不动就会哭、胆小、十分好欺负的娘娘腔,这样的一个人,像是一辈子也不会跟残忍、杀戮这类词挂钩的。

而他,偏偏就是修罗王。

阿阮闭了闭眼,低声道:“柳三千呢?”

敖曲作恍然大悟样,将血玉在手里掂了掂,道:“你家老板之前想跟我同归于尽,只可惜当时我真身不在那里,所以我没事,而柳老板,唔,大概已经和龙g一齐灰飞烟灭了吧。”

灰飞烟灭。

柳三千果然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阿阮面无表情的垂着头,心中反倒平静了。

你轮回我便等着你的下一世。

你灰飞烟灭我跟着你灰飞烟灭。

敖曲面上含笑,一手拿血玉着血玉,一手拿着油灯,迟疑的片刻,将血玉放进了灯台里。

只闻“咝”的一声,灯芯幽幽的冒起一点青火,灯上的青铜如同烛腊遇火般渐渐退去,露出些蓝色来。

与此同时,地府的半空竟然聚起了好些y魂,那些y魂低低的呜咽着,越聚越多。

直到那盏灯完全变成孔雀蓝的颜色,敖曲才将血玉拿起,放进了怀里。

“这便是哭灯了……果然只有血指才能将它唤醒。”他喃喃自语一番,护着那微弱的灯芯,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的y魂。

阿阮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觉头顶的空间骤然变小,一片幽绿缓缓压来。

此时的她心如死灰,只是木木的看了一眼敖曲。

“原来地府是拿哭灯镇y魂眼,如今镇y魂的东西没了,倒是有些头疼。”敖曲似笑非笑,“那便先用阿阮姑娘去填塞y魂眼吧。”说完,凌空一挥手,阿阮便像风筝一般被扬起,重重的摔向了那密密麻麻的y魂中。

她一点也不挣扎,心中微微一笑,总算是应了誓言。

y魂猛然扑向阿阮,瞬间就将她吞没了。

敖曲含笑,携着灯,转身便要离去。

忽一点金光从y魂中透出,顷刻间便散去大半y魂。

敖曲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中有一人缓缓落下,怀中抱着昏死过去的阿阮,衣袂翩翩,身上的仙气异常浓烈。

敖曲啧了一声,“九瑟神君原来没有灰飞烟灭啊,也好,就请神君好好看着本王如何毁灭天庭吧。”说完,化作一阵风,呼啸离去。

见敖曲离去,柳三千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身上的仙气散尽,抱着阿阮,倒在了地上。

劫后劫

阿阮醒来的时候,透过薄薄的帐子,正好看见窗外开着的一株桃花。

坐在窗口处的人神情懒懒,桃花眼微垂,面色有些苍白,映着那株桃花,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恍惚以为又回到了茶馆。

柳三千似是觉察到床上的人醒了,立即眼中带笑,起身,揭开了帐子。

“阿阮醒了?”

阿阮好好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穿着一身繁复的袍子,玉簪束发,这装扮,阿阮认得。

柳三千又问:“饿了么,我唤人端写吃的来?”

阿阮依旧不说话。

柳三千立在床头,默默的看着她。

她忽然流出一大颗眼泪,然后失声痛哭。

柳三千无措了小会,而后含笑将她拘到了怀里。

阿阮拽着他的衣襟,哭道:“我以为你灰飞烟灭了……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那只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背,声音也很温柔:“原来阿阮就认定了我会被修罗王打得灰飞烟灭么?”

阿阮在他衣襟上蹭去一抹鼻涕,继续哭道:“你当我不知道,自你替王止的养父母消除记忆后,就时常面露疲倦,之后还给寒月、我和王止渡了好些修为,我就知道你修为其实折损了,你不想说,我便装作不知。修罗王这般厉害,以你功力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你从前伤过他,你拖住他要我走的时候,我心中其实已经认定你会……”

柳三千轻叹一声,用袖子擦去她的满脸泪,道:“当时我确实是毁去龙g,要与修罗王同归于尽,只可惜那不是他真身,龙g一毁他便离开了。我受了些伤,化作一粒蚌珠,在一只海蚌壳中沉睡了好些天,待醒来之后寻到了你时,正巧看到修罗王要用你堵y魂眼,恰好救下你。”

他说的轻松,阿阮却知他是将好些东西都化去了,没讲出来。

她便不问,抹了抹眼睛道:“小止和凤澜呢……”

柳三千顿了顿,“凤澜无碍,被凤娆带回去了,至于王止……”

阿阮点了点头,她看到敖曲将他和哭灯一起带走了,只是还抱着期望罢了。

“阿阮莫要难过了,你躺了好些天,醒来又哭了一场,定饿了,我去唤人拿些好吃的来可好?”

阿阮点点头,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声音恭敬道:“公子,天帝派来了九鹤辇,命公子前去九重殿一趟。”

柳三千默了片刻,将门打开,朝外面的仙童道:“我知晓了,你且去备些吃的来,叫上几名仙娥,伺候屋里的姑娘吃下。”而后走到阿阮面前,吻了吻她的脸:“我去去就回,你吃好了便再睡一觉。”

阿阮朝他一笑,点头。

待柳三千前脚走,小仙童后脚就进来了,身后尾着四个仙娥,手里端着几样热腾腾的东西。

小仙童垂目道了句“姑娘请用餐”便转身出去了。

四个仙娥手脚麻利的替阿阮更了衣,再伺候她洗漱好,将她领到桌前。

阿阮一扫桌上的东西,一碗清水,一碟色泽惨白的糕点。

顿时没了食欲。

她此时甚是怀念人间的桂花酥。

仙娥将清水白糕端到阿阮面前,柔声道:“此乃琼露与白玉糕,请姑娘食用。”

名字起得倒是好听么。阿阮拿起一块惨白的糕咬了小口,立即体会到“如同嚼蜡”这个词,她又饮了一口琼露,顿时想掀桌,琼露琼露,不就是天上的白开水么?

她露出一个僵笑,道:“白玉糕松软清香,琼露甘美,天上的东西果真美味,有劳各位神仙姐姐了。”

四个仙娥垂目,恭敬道:“姑娘客气了。”

又吃了两口,阿阮便吃不进了。

仙娥端走东西,又将她扶上床,这才合门离开。

睡意全无的阿阮等那些仙娥一走,便下床踱步到窗边。

窗外是几亩桃园,桃花灼灼,花枝相连,如雾如云。

阿阮伸手去探窗边的那株桃花,心道,天庭不愧是天庭,花草树木皆不受四季控管,这个时节竟还桃花繁盛。

她的手还未碰到桃花,花枝便微微一缩,离她远了些。

阿阮一愣,又小心的伸手去触,花枝又一缩,避开了她的手。

莫非这枝桃花还成j了?

正发愣间,忽有一稚嫩颤的声音道:“你身上y气重,吾有些承不起。”

她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有人影。

那声音又道:“我化成人形也极为不易,就不现身了。”

阿阮望望那株桃花,喜道:“你可是桃花j?”

那株桃花轻轻一颤,不悦道:“吾再修炼十天半月,渡个劫,便有仙阶了。”

阿阮兴致勃勃,欲要调戏之,那桃花又到:“有人来找你了。”说完花枝一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以为是柳三千回来了,便匆匆躺回了床上,装睡。

门口传来先前那小仙童的声音:“见过仙子。”

有一轻柔的声音应道:“阿阮姑娘可醒了?”

“姑娘刚刚用过饭,现在怕是又睡下了。”

“本仙有些话想与她说,你且去将她唤起。”

“这……”

阿阮叹气一声,心道是祸躲不过。下了床,一把将门拉开。

“不知仙子要与我说什么?”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扶摇仙子。

遣走了小仙童,阿阮道:“仙子请说吧。”

自从目睹了前尘之事,阿阮对此人甚无好感。

扶摇望着她,一扫往日的微笑,面上露出了几分凄怨,“想不到公子为了救你,竟然会散尽自己所有的修为。”

阿阮一听,心中钝痛,她竟然一次一次的累及了他。

扶摇见她面露难过,又凄道:“本仙心中万分不甘,你不过是个阿阮的替身罢了,竟也能让公子这般对你。”

阿阮一愣,皱眉:“不知仙子说这话是何意义。”

扶摇冷冷一笑:“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便跟我走。”

阿阮朝她行了个礼,木然道:“仙子请回吧,小的并不想知道什么真相。”

“你怕了么。”扶摇面上露出一丝讥讽。

阿阮面无表情的回头道:“仙子英明,小的当真十分害怕。”

“看来你是不想救公子了。”

“这又关老板何事?”阿阮皱眉。

扶摇淡道:“你可知天帝此次将公子召去是为何事?”

阿阮不语,等她下文。

“天帝得知修罗王拿去了所有神器,还为了救你,竟然散尽修为毁了仙骨,十分震怒,当下便想要你灰飞烟灭,但公子为了护你,便顶撞了天帝几句,天帝盛怒,竟要公子去应战修罗王。”

阿阮一惊,既然老板已经散尽修为,那么现在对战修罗王,无异于送死。

扶摇又道:“天帝本是怒极才讲出这话,但公子那时非但不告饶,还一口应下了,只道‘只求三哥在我走后,赐阿阮一杯忘川,令她望尽前尘,步入轮回’,天帝更怒,竟将他打入天牢,明日便上诛仙台。”

阿阮面色惨白,片刻后道:“你说谎,老板是天帝的弟弟,天帝g本不会如此对他。”

扶摇又是冷冷一笑:“王母娘娘共有九个子嗣,到如今却只剩天帝和公子两位,你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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