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一怔:“哪儿?”
沈遇竹抿唇一笑,展开被褥当头把他裹了起来,伸臂紧紧拥匝着他,像是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轻笑着安抚道:“好了好了,只是个梦而已。”话虽如此,他也觉察到他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原本的雒易像是一座武库,刀枪剑戟,白刃森森,往往教旁人心怀惕惧,而此刻的他却静默而退怯,在幽微的光影中泛着一点惨白的光,如同一道鲜活的伤口。
雒易的额头抵着他温暖的胸膛,开口道:“沈遇竹,你什么时候走?”
沈遇竹笑道:“你盼着我走么?”
雒易默然不语。在冰天雪地里待惯了的人,一触到点温热,反倒觉得心惊后怕,须得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决不准仰赖下去,待得这温暖转瞬即逝,却让自己徒然丧失了抵御酷寒的勇气。良久才道:“你走了也好。”
沈遇竹只是轻笑了一声。雒易知道,他对自己的乖戾冷漠已是毫不见怪的了。
窗外的狂雨不知何时已经止歇,只有檐角还漓漓地坠着三四个雨点。他们一道听着那雨声,雒易忽然道:“她手上也有这么一道伤疤。”
沈遇竹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姿硕夫人。却听雒易阖着眼睛,低道:“我小时候很野,常常一个人跑到深山密林里去,有一回自己迷了路,又遇上了出来觅食的野狼,要不是她带了人翻山越岭地来找……”他顿了顿,又道:“为了卫护我,她差点被狼咬断整只手腕。那时她告诉我说,普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会这样卫护自己的孩子。”
沈遇竹心内一紧,低下头去,看见雒易紧阖着双目,睫毛在眼下投下丝丝缕缕的影子,慢慢道:“可她现在,只是一心一意要置我于死地。”
沈遇竹揽紧了怀抱,低低道:“这不是你的错。”
雒易周身震颤了一下,深深埋入他的怀里。沈遇竹轻抚着他的脊背,温言道:“雒易……我真希望自己能够信心百倍地宽慰你,说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才会这么做,不过……这世上有形形色色许多人,有的为子女牺牲性命毫无怨言,有的却能将亲手将骨肉溺毙在秽水沟里,更别提荒年灾月,百姓析骸以爨、易子而食……我想,人性不可泛泛而谈,何况在不同的境遇之下,会展现出不同的面相,更不能一概苛求。但是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不足以概括这一切。让我相信人性总是高尚光辉,我实在没有这样天真;可是要说服我说,这世上人人自私自利、竟无半点温情,我却总也不愿意相信。因为我知道,这世上也有人会千里迢迢地找寻我、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他轻声笑道:“雒易,这是你教会我的。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让你相信……你同样值得被这样对待。”
雒易只觉一阵阵的酸心彻骨冲将上来,他攥着沈遇竹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也有人’?‘也有人’——其他人和我有什么相干!——沈遇竹!你——你为什么来找我?你是尘缘未了、偿我的恩情来的吗?!”
沈遇竹只是笑吟吟地抚着他的发,温柔地敷衍着。雒易一负气自他怀中挣脱出来,翻过了身。窗外彻夜流淌着清莹而凉薄的月光。
即便如此,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昨夜汗湿的衣衫和床褥已被换上新的。雒易体热,房里点不了炭火,而双腿伤残之后血流不畅,天一阴冷,又是锥心刺骨的疼,沈遇竹时时记挂着为他换药热敷,倒比专职的医工记得更牢。恰逢这段时间军务紧急,二人接连数日见不到几次面,偶尔见到了也淡淡地没有好声气。好几次夜深雒易才回房,沈遇竹已和衣就寝了。卧房里一如往常点着一盏烛火,白日里满地散乱的书简卷轴已被拾掇齐整,小炉时时温着香冽的茶水,手一伸便能够着。掀开床褥,锡奴*早已将衾被熨得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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