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只觉得两只手臂酸胀战抖不已,几乎要被生生卸下来,身后给那少年一撞,更是几乎仆倒在地,情急道:“你让开!这花……你可收不下!”
姑娘微微冷笑:“哦?你可不像是有本事能收下的模样啊!”
沈遇竹摇头:“我虽然收不下,却认识能收下的人……”
女子微微动容,道:“你知道那混小子在哪儿?”
沈遇竹苦笑道:“秦洧的行踪一向任性,就连姑……前辈都无法掌握,何况是我呢?”他觉得女子的力道稍懈,轻舒一口气,又道:“前辈一定也会想到,他极有可能在诞辰之日,做一番故土之游——但前辈若在此引起骚动,恐怕他立刻就会望风而逃,再想找他,可是千难万难了。”
女子微微冷笑,撤回手去。沈遇竹骤然失力,带着身后的少年猛地跌坐在地。那少年见沈遇竹汗浃重衣,这才察觉古怪,惊诧地在女子和沈遇竹的脸上来回打量。
沈遇竹勉力站起身来,朝女子施礼道:“晚辈恕罪,在下——”
女子随手将萱草掷在沈遇竹身上,冷淡道:“罢了!我对你姓甚名谁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见周遭已有许多人望着这里议论纷纷,举步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脸道:“下次你见到那不肖子,给我传一句话——”
女子琼鼻皱起,满脸憎恨之色:“告诉他,碧眼儿全是负心凉薄之徒!妄想与蛇作戏,小心尸骨无存!”
沈遇竹一震,忙道:“前辈请留步——”然而女子裙摆翩跹,径直往前路去了。
沈遇竹不顾周遭诧异目光,发足便追,见女子步履轻盈袅娜,仿佛就在身前三步之地,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直到倩影终究消逝,转身一看,只剩自己孤身伫立在人烟萧寂的江岸。放眼望去,天水之间只有一片空旷渺然。
沈遇竹心道:“我确乎听说过,秦洧出身岐黄世家,有这么一位医术超卓、性情乖戾的长辈,但是秦家人口中的‘碧眼儿’又是谁?秦前辈既说“之徒”云云,显然所指并非单指一人……”千思万绪,纷至沓来,他听到一阵古里古怪的声响。
这声响从江边传来。乍听之时,像是新手木匠在费力地锯着一段木头,待走近一看,却是一个少女在丛生的芦荻荡中吹着笛子。
这少女一身雪白长纱,十指纤纤,肌肤白透异常,几乎可以看见蓝盈盈的血丝脉管,仿佛蝉翼一般。这样一个周身烟笼霞罩的清冷少女,应当在秀雅的闺房内临帖,或是在雨后的花蹊上漫步,怎会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渚,发出呕哑嘲哳、叫人恨不得掩耳狂奔的笛声?
少女吹完最后一个音节,施施然放下笛子,望着沈遇竹:“我吹得好听吗?”
沈遇竹按了按自己的良心,道:“姑娘所吹的笛音……可让人三月不知肉味。”只不过,是会令人食不下咽的那种。
少女颊染红晕,袅袅欠了欠身:“沈先生,我家主人请你一叙,不知可否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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