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院子里,在矮阶下撬起一块石板,探手下去。指尖像是触到了冰,他捏着,将一柄短剑提出来。羊首纹刃,仅有尺余,湛湛放出青光。孩童和它对视着。剑光像一双生气勃勃的眼波,而他的眸光亦如剑。
他轻轻一跃,立定在窄窄庭院的中心。横剑一封,踏步腾挪,一招一式,极认真地将宫廷武师所教的武功演练出来。
这套剑法只教到第七招,宫中变乱陡生。母亲呼叱着宫娥收拾细软预备逃难,那些珠钗宝璧、绫罗玉马,这个她也舍不得、那个她也放不下,沉甸甸地压了四五辆车,还没走出国境,就被护送的侍从婢女强掳了去。除了这柄孩子贴身藏着的宝剑,什么也没给剩下。但也多亏了那盗贼的一念之贪,堂而皇之地带着宫室内的财宝招摇过市,竟替他们母子俩死在了兄长们的追杀之下。
母亲带着他来到这个穷僻的村落,试图韬光养晦,静候国都的动乱平息。但这“平静”的愿景仿佛是奢望。母子俩身上烙着和穷乡僻壤格格不入的印记。母亲惯染丹蔻的纤纤十指适应不了繁重的劳作,不得不假手于乡人。可最叫他难忍的不是劳役,正是那些粗陋的村夫们看母亲的眼神。他们假借着醉意在篱笆前颠倒耍赖,涎着脸向她讨水喝。他也厌恶妇人们的指点和鄙薄,她们躲在暗处议论着,教自己的小孩用污秽的言辞嘲笑辱骂他们。
“我娘说,你们是北边逃出来的奴隶!”拖着鼻涕的小孩们叉着腰,极其傲慢地冲他呵斥道,“把衣服剥了,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黥印!”
他一语不发,垂首搓编着藤条。小孩们见他不理,吆喝着跳进来,一脚一个把他大半日的劳作尽数踩烂。他忍着怒气,攥着拳头,站起身来,转身便走。身后小孩子们拍着手哄笑道:“龟儿子缩头跑啦!他不敢应!**生的龟儿子!”
他的热血“呼”地冲上了卤顶,猛地扑向了那群孩童。他并不比他们高大年长,但挥拳之间有股生死不顾的狠劲,一阵烟尘飞扬、泥淖滚溅后,顽童们便哭喊着哀求起来。
他也挨了许多拳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揩去淌到眉心的血,余怒未消地低吼道:“我娘是尊贵的公主!我父亲——是天下最强大的诸侯!”
他始终谨记着自己是个贵族。即便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想要动用自己的剑。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那柄宝剑是尊贵的,因为隐麟匿彩、备而不用,更显出有别于匹夫之勇的尊贵来。
但他不能不忿恨于自己的弱小,无端端让母亲遭受这样的折辱。在结束了一天的辛劳之后,他便暗自起来练剑——用那柄唯一能代表他尊贵出身的宝剑。
他把这短短的七招反反复复练了十多遍。又扎四平马,拳从腰发。腿弯酸得发抖,掌上新愈合的水泡又破裂了,被汗水一蛰,像被铁钎扎着。他抬手拭去睫毛上的汗,只觉得非常快意。影子映在青石板上,月光将他的手足拉得分外地长,让孩童一瞬之间长大成人。
……终有一日,我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慢慢挺起胸膛,志得意满地憧憬着。
我会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我足以用它保护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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