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面和把手送进水里有同源的触感。林自南记得去北海划船,将手探进湖水里,随船动,逆着往后推来的浪,划开一道水痕----清凉柔滑无同俦之物,人都说锦缎如水,其实哪比得上水的半分。面团相较水,是另一种坚实柔韧。
林自南看着盆中的两双手,喜乐平静却无际。她不自觉地想,有个孩子也不错。此时无关她未来了,爱是一注活水,自然水到渠成。可她只想了这一瞬,又懊恼起来。现在凡是想到孩子,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她曾经在这上面投入过希望,可那毕竟是不正当的希望。她懊丧自己曾经的心急。如果能耐性等一等,她也不必背上这荒谬的愧怍。
忽院里的电铃响了。林自南忙抽了手,对凯思说:“我去罢。”
出了门,进了院子,凉风习习,她拢了拢肩上的单衣,替来人开了门。是锦儿。她手里拎着捆扎好的纸包。林自南一见,内心煎灼更盛,但还是接过了,眼神不自觉闪避着,她问:“是多少钱?”
锦儿说了。林自南“嗯嗯”答应,道:“我今儿无法给你,明儿早上过了申时,你来我这儿取,劳烦了。”
锦儿走了。林自南提着草药往屋里走。她觉得手里东西沉得直往下坠。她惊疑自己没有拒绝。辜负和欺骗的愧疚又新翻了样式,累在以往的旧疮上,像是侵染的盐粒。
扔掉就行了,她轻声对自己说。可她觉得那东西缠绕钩挂的绳子已经勒进手里,长进皮肉。扔不掉了。
林自南久久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先前还觉得凉得叫人瑟缩的晚风,此刻似乎也消失了,她的冷是从骨子里泛起的。
蓦然,她觉得自己不能总将所有伤人的利器全部对准自己,她快速思考着如何让自己从这种困境里脱离出来。
厨房里透的那片光此刻也像是变冷了,变远了。新的隔膜又无声地生长起来,片刻就在她的沉默里竖起万丈的屏障。
突然,她听见脚步声。确乎不会错,凯思应该从厨房走出来了。她得赶紧隐藏。林自南快步走进来,迅速将手中的药草扔进沙发底下的阴影里,拢了拢大衣,她故作自若地朝他走去。
“是谁来了?”
“锦儿,她说我落了一支簪子在家里,给送还了。”林自南将手放进口袋,装作里面有东西,要拿出来给凯思瞧的样子。
凯思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朝厨房走去,问她:“还想做点别的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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