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旁侧有厢房,他走上前,祈盼能见到一二人影,也好问个方向。近前去了,才见落了尘的黄铜锁,亘在两片隔扇当中。再往前走了数间厢房,都是一样情形。他心里微微叹气,却见了一间屋,隔扇虚掩着,透出一道呼吸的缝,缝里似有光。他叩门,笃笃的响都刮散在呼啸的风里。里面没人应。他静了片刻,一股风从背后袭来,将隔扇撞开了些。风铆着劲往里灌。他抬眼匆匆扫过屋内,伸手想带上门。
----正对着门的是一部屏风,素绢蒙的屏面,暧暧晕出烛光来。屏后是一道影子,堪堪在屏面上剪出形状。他恍惚忆起鼓点里的皮影戏,和面前这光景是如出一辙的精巧柔弱。或许还有游园的戏,生和旦相望的眼波外,胭脂和烟草气味织成一片翠蓝的凉雾,手绢和烟壶,扬起落下,窃窃的笑声和私语。这珠翠满头的白发帝国,有这样柔软的根须。
周遭静得只有风声。他忽然对这片深锁的萧索土地,生出异样亲近的皈依感。
“凯思!”有人叫他,自然入耳的英音,“我的药箱!”
他带上门,转身朝声音的来源走去:“哈瑞,我弄坏了人家的灯笼。”他指了指游廊。
“别管这有的没的,病人正等着呢。”邓医生朝他招了招手。凯思回头再看一眼紧闭的隔扇,夹着药箱快步追上匆匆转身的医生。
未进门,便听得极脆爽的声音抱怨道:“你瞧这房子,怪不得便宜卖。这梁,这顶,哪里挂得吊灯?嘴上说是新式----新式就是屋里头搁一座大摆钟么?膈不膈应人!”
更深的屋里传出一阵咳嗽声:“别埋怨了……别人肯卖给咱,已经是老天开恩眷顾了……”
“呸!”先前那人啐一口,“要不是你吧嗒抽那鸦片膏,能落到这地步?”
医生回头,撇嘴朝凯思耸耸肩。凯思不明所以,轻轻问了一声:“什么?”
前脚迈进门,抬眼便见得一个身段极窈窕的妇人,高挑地立着,荷叶领的洋装束着玉般的一段脖颈,手推波浪纹的卷发,一张桃花脸,眼角眉梢吊着,一只手插腰间,另一只捏着丝帕的手搭在低眉唯诺的下女肩上,姿势像是要揽这乖顺下女做姊妹一般。她见有人来,收了手,红唇在黯淡天光里也亮眼,那笑也是张开的亲热:“邓医生,老爷在里头,我带你们进去。”
医生朝她微微欠身,道:“谢谢林太太。”
她转身,打起帘栊,玛瑙珠子串串清脆的碰撞。妇人回身,低眉扬眼,烛火映衬着,妩媚风流,不可逼视。邓医生瞥了她一眼,颇觉失礼地转开了眼睛。待二人入内,她才放下帘来,绞着手帕跟上前。
“老爷他近来总咳嗽,前些儿咳了一帕子的血,”林太太絮絮地说,眼睛还四处望着,仿佛想寻来那一方帕子,做个印证,“呀,太骇人了!邓医生可要给他好好瞧瞧。”
深处那顶帐子里的人斥道:“妇人胡说,医生莫信她……也就是一丝血,哪大惊小怪的。莫误了医生的诊治!”
医生上前,撩开帐子,露出榻上一张孱弱枯瘦的脸,额上青筋在薄皮下鼓凸出来,颧骨耸立,像是梆硬的肿块。他前额光秃,一直延伸到后脑去,可后脑压着的,分明又是尺长的短发,显然先是留着旧朝的发辫,后割了去。林老爷样子看着似一具从坟里掘出来的尸体,皮肉都凹削下去,可那微耷的八字眉下,一双眼睛却还精神,一轮里放着光。他叹口气:“咳得难受,吃不下饭去,故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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