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皇上的示意,伶人们开始表演。
在箜篌与古琴的合奏下,一男一女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配合的□□无缝,仅仅只当做宴饮的助兴歌舞简直可惜到令人痛心疾首的地步。
我沉浸在双人舞中,皇上忽然附耳过来:“什么歪风将你刮过来了?”
我挪挪屁股,伸手去拿酒杯却扑了空,转头一看,皇上正举着我的酒杯小口啜饮。
“皇上您这喝第几杯了?不是说还要回去议事吗?”一曲已终,第二曲的女子独舞已经开始,说是讨杯酒喝就回宫的皇上竟然还在喝酒,大约很多年没有见过皇上在政事上这般任性,我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严厉。
皇上赶紧喝完最后一口酒:“刚喝完一杯,是不是,阿婆?”
阿婆将空空的酒杯满上,忙不迭地答道:“是啊是啊,刚喝了一杯而已。”
我转回头去欣赏独舞,心里头怒火中烧,皇上悄悄将重新满上的酒杯推回我面前,轻轻吐了下舌头:“好王叔,我这就回去了,你别生气。”
其实对自己生气的成分居多,我痛恨自己那瞬间的动摇,痛恨自己的优柔与羸弱,如果被父亲看见这副样子,他一定又要痛斥自己像个哭哭唧唧的姑娘,完全没有军人的铁血豪情。我怒气冲冲地连饮四五杯,直到被伶人的祝寿歌惊醒,抬眼扫视一圈,陶老尚书和着节拍笑得开怀,以往总是一脸睥睨的人忽然焕然一新,花白的头发映衬得人更加精神矍铄,袁今大约也察觉到陶尚书身上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于是更加卖力地应和老寿星。不见皇上踪影,应该是回宫了。
祝寿歌后,袁今向寿星敬酒,说了一大堆助词,哄得陶尚书眉开眼笑。轮到我时,陶老尚书的嘴角明显有些收敛,他老人家的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但好歹没有像平时那般一脸冷漠,我在这种微微尴尬的氛围中向他敬酒,祝愿他老人家长寿健康——这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我们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但我所求不多,只要让我知道我母亲的父亲还活着就足以让我有勇气相信自己的存在不是谎言。
祝酒后,伶人献上一首琵琶与埙的合奏,皇上的贺礼这才结束。
那曲合奏结束许久我们谁都没有讲话,总觉得房梁上、耳朵里、心头尖萦绕的都是琵琶与埙的应和与缠绵。袁今开口打破沉静时,我有种从云头跌落的错觉:“那两位是木心与庚巳吧?”两位都是当世闻名的乐器大师,时常会在宫宴上献技,据我所知,袁今品阶虽低却经常受皇上邀请出席宫宴,陶老尚书自不必说,所以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句问话。
但那种与天籁之音难舍难分的氛围终究消弥,连陶尚书都忍不住埋怨一句:“你真是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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