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知道痛?哪天米缸没粮的时候,看你上哪讨饭吃。”六叔一脸铁青,叨唠个没完。
“不是有六叔你罩着嘛!”林婕揉着被六叔拧发红的耳朵,嘿嘿傻笑。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全盘抖露出来,否则六叔非当场杀了她不可。
“棉布我来处理,你不许插手。”六叔想来想去,由自己亲自出马比较妥当。
“老六,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小妹送给族人的一份心意。”九叔不太赞同。
“没什么不好,礼是要送,但要送到合情合理。我自有打算。”六叔打着九九小算盘。
“随你,都随你。”只要六叔消气,林婕啥都同意。
“再有下次如此大手笔,你皮给我绷紧点。”六叔气呼呼的瞪了林婕一眼。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林婕打着哈哈,她这是招谁惹谁啦?出钱买罪受。
鸡飞狗跳
村里的族人们在满足好奇心之后,林婕家小院终于迎来平静安宁的生活。
“十叔,这事儿就麻烦你多担待。”时令已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季节,林婕想在大雪纷飞至之前把新家建好。十叔的工匠手艺在百里之内小有名气,也被县里的一些大户人家雇着做过不少的亭台楼阁,水榭花廊。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十叔慈祥的笑脸,当初自家小女儿嫁衣的布料还是小妹出的呢!
“十叔,这是八百两的材料钱,你看够不够?”林婕打开桌上的小布包,里面是八个一百两的元宝。
“小妹,我合计过了,二百两就绰绰有余。”平常的农家小院,花个十两已是足够,木料自备,吆喝着乡里乡亲,堂兄堂叔侄子帮衬着搭建起来。小妹家没有备用的木料,这是花钱的大头。她前两天跟他说要建房子的事,还想着托关系看能不能找着一些便宜一点的木料。现在见小妹一出手就是八百两,心里有些不适应。
“十叔,那这样好了。我先给你四百两,你看着找些好的木料。再有把你觉得手艺好的工匠一起找来,工钱好说。若是钱不够,你回头找我要。还有这五十两是给你的工钱。”林婕把四百五十两银子包进小布包里,递给十叔。
“小妹,前面都好说。这五十两十叔是万万不能收的。老六若是知道,非扒我的皮不可。”十叔万分推辞,暂不说自己是小妹的堂叔,按行价,小妹给的工钱十倍有余。
“十叔,说啥傻话呢!等到房子建成,少说也要耽搁你两个月,您家里就够你的手艺过活,不收银子,你让十婶他们到时喝西北风啊!至于六叔的话,你把银子藏好,瞒天过海。”林婕打着趣儿。
“你这张嘴啊!与老六不分高下,十叔说不过你。”十叔温和地笑了。
“十叔,你木料多买一点,我打算把九叔,六叔的老宅一起修修。”
“老六若是知道你打算帮他修宅子,非乐死不可。”十叔想到六叔高兴时那脚底生风四处炫耀显摆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
“那倒是!”林婕与十叔相视抚掌大笑。
林婕和十叔谈妥事儿,从里屋走出来,瞪着院子里的鸡飞猫跳马奔跑,满院子飞舞的鸡毛,石化中。
“婕儿,你在干啥?”不过是从她的眼前消失一刻钟,她小妮子居然搞出那么大的事儿出来。六叔家那本来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公鸡,如今那美丽的大尾巴仅剩下短短的半截尾羽,婕儿却是满头满脸的鸡毛。绿绿蓝蓝的爪子里也有着明显的证据,几根绒羽附着在上面。黑黑枣枣则是放下半抬的前腿,轻瞄了林婕一眼,没敢靠近,蹬着小马步回自个马厩。
“娘,婕儿捉鸡拔毛,今晚吃卤爪爪。”婕儿对林婕露齿一笑,口水直流。
“别打这只大公鸡的主意,小心六爷爷打你屁股。”林婕看着那垂头丧气领着它的妻妾军团悻悻离开的大公鸡,哑然。绿绿蓝蓝还想追鸡玩,被她瞪了一眼后,酷酷的轻甩尾巴跳到屋顶上,磨爪。幸好咕咕没在家,要不就是一派动物大联欢的景象。
婕儿呵呵傻笑着,扑进林婕的怀里撒娇。
十叔回神后笑着摸摸婕儿的小脑袋,走了。远远传来他的大笑声,想来是给婕儿面子,在跟前时没有笑得太过分。
“黑黑,枣枣,若再有下次。我就给你们上鼻环,上缰绳。”林婕抱着婕儿走到马厩前,各敲了两马儿一记。
黑黑枣枣扑闪着大马眼,甩着长长的马尾巴,自得其乐地吃着料槽里的干草,装傻中。
林婕失笑,手痒再敲了它们一记。婕儿见此觉得好玩,伸着小手拍黑黑的大马头。黑黑长嘶一声,甩着脖子,吐着长长的舌头轻添婕儿的小脸蛋。
“黑黑,臭臭!”婕儿不耐烦地拨开黑黑的大脑袋,不满地嚷嚷着。
“黑黑,不许闹!”林婕拿起手巾擦净婕儿的小脸,见黑黑还想再亲一记,冷瞪了它一眼,喝住。
黑黑听而不闻,继续缠着婕儿不放。
大色胚!枣枣不屑地轻晃着脑袋,自顾自地继续进食。
林婕把婕儿放到黑黑的大脑袋上,这下看它还亲个鬼。婕儿咯咯笑着,蹬着小腿在黑黑的眼睛下面晃悠,打着节拍。黑黑赶紧把大眼睛闭上,小主子的力度是不大,但打到眼睛也让它痛极难忍。
枣枣嘿嘿嘶鸣,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结果,两人两马就在马厩前玩起来,不时发出阵阵哄然大笑和小娃儿清脆响亮的笑声。
“小妹!”族长踏进小院的大门,看着那玩得正欢的母女俩直摇头。
“族长!来啦!”林婕扭头笑着打招呼完后,停下逗弄黑黑的动作,把婕儿一把抱入怀中,走到族长的跟前。
“其他人呢?”族长看着除眼前这母女俩外,空荡荡没人影的小院,讶异。
“上山去啦!”六叔昨晚搁下话,说趁着时令上山捞一票。一大早就来敲门,硬是把家里的男丁们全给吵醒,拖着一块上山打猎去。秋叔秋妈和虎平嫂进城添置生活必需品。芳嫂无暇亦跟着一起去,说要买些绣花针和绣线之类的。早膳后小院里就剩她和小心肝大眼瞪小眼,直到十叔来谈事儿。
“小妹,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来着。”族长没在刚才的话题上打转,村里九成以上的男丁这个时候都会上山,除了行动缓慢的几把老骨头和自己没必要上山以外,所以没啥好奇怪的。
“族长,你在寻小妹开心吗?有事你尽管吩咐,小妹定当尽力而为,何以说商量之类的。”林婕调侃着说道。
“和你说正事儿,尽开玩笑。事儿是这样,长孙平的学识不错,族里想请他做西席,你看如何?”族长干脆利落地说明来意。村里的西席学问一般,教教村童还行,若想考取功名,就要私请好的西席。他儿子当初亦是如此,只是村里聪明的孩子不在少数,若是就此放弃功名之路,多少有些可惜。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和族人都发现长孙平谈吐不凡,出口成章。在缠着老六再三追问之后,才知他原是甲子出身,因一些官场上的事儿受了牵连,辗转让小妹救下的。几大长老早就催着他来问问小妹,看看能否说动长孙平担任村中西席。
“我回头问问他,若他同意。小妹自是不会出手拦阻。”说不定这对于历经官场冷暖的平叔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既不会埋没他的学问,精神上也有了寄托。林婕心思百转。
“那也不成!你必须给我说动他。软的不行来硬的,他一家子都是你的家仆,行不行就你一句话,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这事就靠你了,我有事先走。”族长怕死小妹的三寸不烂之舌,若让她逮着机会反驳,这事儿估计难成。
林婕瞪视着远去的背影,付之一笑,家里的这些长辈们真是越来越滑头了。
针锋相对
“平叔,族长说想让你做村里的西席,不知你有何想法?”林婕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兔肉,边嚼着边说。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何必问我这个下人。”长孙平盯着林婕张大嘴巴又塞了一大块兔肉进去,再瞧瞧左边的妻子和女儿,细嚼慢咽,秀里秀气的,动作优雅无比。为啥眼前这个像是恶死鬼投胎,动作粗鲁的女人是自家的救命恩人跟主子?
“是不是主子的话,你都会听从?”林婕等咽下口中的美食,才闲闲地开口。现在主动权在她的手里,长孙平再怎么折腾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长孙历头痛地放下筷子,这两人从未见面就开始结下梁子,每次谈话总是针锋相对,让他左右为难。身为人父,情之所在帮儿子;身为人仆,理之所在护主子。他私底下没少训过儿子,但儿子总是闭而不语,等他训够了,消气了,第二天依旧如此。儿子对官场心冷了没错,但整天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让他的言词变得尖锐,性子越来越变化无常。儿媳妇见此整天愁眉苦脸的,向他哭诉过好几回。
芳嫂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相濡以沫二十年,她怎会不知他心中的苦涩与无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离开官场之地,百无一用是书生。
无暇心绪重重,父亲的不得志,母亲的担忧,自己被当众退婚的屈辱,让她每每夜不能眠。
无忌三兄弟没有抬头,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他们较之父亲幸运,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和盼头,每天在赫连家的商铺里忙得昏头转向的,回房常常倒头大睡。大狱里的折磨让他们想起来仍痛彻心扉,但恶梦已无法再侵入梦中。
魏叔撕着兔腿肉给婕儿下饭,听她小妮子叽叽呱呱地讲今天的笑料。长孙平的心结是所有读书人的通病,郁郁不得志。
柳儿事不关己地进餐。刹那家伙这些日子累瘫了,晌午在后山的林子时,硬是跑回里面睡觉,休养生息。不管不顾地把身体腾空,若不是他及时回神,身体准会从半坡上滚下来。不想,再想就该想到林子里那些软趴趴的虫子。
赫连云本想开口打圆场的,却被坐在旁边的魏叔在桌子底下暗施鬼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却面色却如常地逗着婕儿玩,眼神都没往他身上瞄上一眼。知道了,我吃饭,不插嘴总行吧!
小杰则是兴高采烈地猛夹兔肉吃,这可是他有生一来首次掠到手的食粮,美味程度是不可言喻的。至于娘和平大伯的恩仇记,他只要看戏就好,哪有他出手的余地。接下来娘定会三言两语放倒平大伯。
秋叔秋妈不知发生何事,觉得气氛怪怪的,没敢吭声,埋头苦吃。
“当然,这是律法所定。”长孙平语气依然尖锐,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心中的苦闷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我不管律法上写的是啥,我只要你的意思。”林婕一本正经,不怒而威。
“我会听从你的吩咐。”长孙平咬牙彻齿地回应。
“是吗?大伙可都听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出尔反尔就是小人。”林婕依然面不改色,那严肃的神情让大伙儿放下手中的筷子,正正经经地坐着,准备聆听教晦。唯独婕儿不耐烦魏叔停下撕肉的动作,嘟着嘴不高兴。
“在下向来一言九鼎,若违誓言,天打……”
“得了得了,后面的毒誓我不想听。我要你做的事儿只有一件,那就是脱光衣物在苏村里裸奔。”林婕说这话时还挺认真的。
“啊?”众人大叫,这叫什么事?无暇与芳嫂则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望向众人。
长孙平听言老脸顿时涨红,气急败坏地站起来,狠狠地瞪视着林婕,冷笑着;“有辱斯文!”
“那你是做还是不做?刚才某人可是有言在先的。”林婕轻拍无暇探过来轻扯她衣角的手,示意她放心。
“绝对不做!”长孙平怒气冲冲。
“哪,看来你的服从也是有条件的,现在就是一例,还说听从主子的吩咐,说往东不敢往西,说上天不能入地,说要你死你就不能活在这世上。”
“你……你简直就是粗俗,泼妇,伤风败俗。”长孙平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是粗俗,泼女没错。但某人也没好到哪去。伤春悲秋装可怜,不但没有安慰受己牵连的老父和妻子儿女,还要让他们整日里强颜欢笑,轻声细语宠溺着他。那个地方真那么好?陷井重重不说,若是贪财贪权往里淌无可厚非,你一不贪财二不恋色的,往里凑什么热闹?连家都没顾好,还想为民请命呢!”林婕噼哩叭啦说了一堆,若平叔依然执迷不悟,她也没辙。
“哼!”长孙平冷哼一声,重重地踢开凳子,走出了饭厅。
芳嫂正想起身追出去,林婕一把将她拉住,对她摇摇头,说:“芳嫂,让平叔自个静一静,好好想想!你在反而会让他越想越乱。”
“你就听小妹的,今晚先在无暇的房里歇吧!”长孙历亦开口劝阻儿媳妇。小妹的话不无道理,端看儿子开不开窍。
芳嫂见自家公公这么说,只好重新坐下吃饭。但她心中有事,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说是吃饱,随后走出饭厅。无暇见状跟着出去,三兄弟仅随其后。长孙历叹气,说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走了。
结果,晚膳不欢而散。
“娃儿,喝点肉粥。”魏叔把热呼呼的一小锅热粥端到林婕的跟前。
“魏叔,一起吃!你晚膳也没怎么动筷子。”林婕舀了一小碗给他。自从与秋妈秋叔重逢以来,魏叔对厨房就退位让贤,下厨的次数廖若晨星。
“他怎能在这儿睡着?”魏叔瞪着和俩小的齐齐瘫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柳。
“魏叔,由他吧!”刚才柳和俩小的在床上玩,结果魏叔起身去厨房熬粥没多久,他们便没了声音,她当时想着事儿没注意,等回神时才发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三人组。
“你就是由着他和大魔头,他们才会得寸进尺。”魏叔轻吹着热粥,不冷不淡地说着。赫连云这小子真没口福,七早八早的就上床会周公。他刚才去找他帮手做伙夫时,发现他鼾睡如雷。见他如此,他没有吵醒赫连云,正想转身离开。却为他的一句梦话停下脚步,半刻钟后才回神离开。
“魏叔,你脸好红,得风寒啦?”林婕探手摸魏叔的额头,有些热,却不是发高烧的烫度。
“没事!粥有些烫!”魏叔轻描淡写,但脸上却是控制不住的燥热。
“会吗?”林婕瞄了一眼魏叔那碗已不再冒热气的粥,再瞧魏叔在她的盯视下,脸上的红润瞬间延至耳根子。打趣地问道:“发生什么好事?赫连云向你表达爱慕之情?你们两情相悦,私订终生?”
“都不是,别在那瞎编乱造。对了,你今晚干嘛在晚膳时和长孙平吵起来,平时你不是让着他的吗?再有你干嘛说裸奔,这可是一大侮辱。搞不好长孙平恼羞成怒,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至时看你如何面对长孙一家。”魏叔岔开话题。
“我是想趁着饭桌上好说话,敲打敲打他两下,哪知会闹成这样。至于裸奔嘛,我当时没想到什么好的事由,脑中一闪而过就是这个,就想着凑合着用下下。”林婕装傻,魏叔叨唠的功夫较之六叔有过之而无不及。
“瞎说!”娃儿这贴药下得够猛,搞不好就会要人命。这也是他迟迟没回房睡,时刻注意长孙平屋里声响的原因。真是的,拿钱买回来一大堆麻烦的人。
“魏叔,你把厨房让给了秋妈秋叔他们夫妻俩,那你以后打算做啥?”林婕信手拈来,随意地闲聊一两句。
“暂时没想好,不过,我喜欢研究毒术医术。”现在条件限制,等新家一建好,他就有空间埋头摆弄这些东西玩了。
“幸好,有问你们的意见来设计房子来着。”
“娃儿,你真是无所不通。看来前世的你一定相当能干。”
“哪儿的话,比我优秀的比比皆是。我们那儿有些国家的头儿都是女的,那才叫能干呢!”
“也许也只有那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你这么独特的个性。”魏叔语毕,轻含着一口热茶嗽口。
林婕和魏叔就这样边关注着长孙平的举动,以防他真的想不开。边有的没的和魏叔说起自己前世那个充满着矛盾,科技主宰一切的世界。
早膳风波
大清早的,林婕家早膳中,饭厅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大伙儿全都闷不吭声地吃着东西。
“西席的月俸有多少?”长孙平咽下口里的粥,平静如常地开口。
“啊!什么?”大伙儿齐唰唰地抬头,左瞄右视地互相看着,刚才是谁开口说话?
“我说西席的月俸有多少?”长孙平耐着性子再问一遍。平时吃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早全都变哑巴,半声不吭。连那个平时最爱呵呵笑的婕儿,此时都嘟着小嘴,安安静静往嘴里舀粥。
“一千二百文!”林婕赶紧回道。呀咧呀咧,终于有人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其他人轻咽着口水,没敢插嘴。
“还算合理。这银子我要攒着给无暇作嫁妆,别管我要。”女儿的婚事吹了,嫁妆也没了,得想法子重新给她备一份。到时再找个好女婿,无暇这辈子有了依靠,自己也就安心了。说来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若不是自己固执己见,强行暂缓了女儿的婚事,女儿不会被卷进来。至于这一大家子如何养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主子不是挺能干的嘛,她会想法子解决的。
“依你,都依你!平叔,你想通了?”昨晚经魏叔一提,林婕多少有点反醒自己说的话有点过重,惴惴不安到现在。若是她知道长孙平此时的想法,非把他踢出家门不可。白白替他操心!
大伙儿全偷偷地盯着长孙平看,见他面色如常才轻呼一口气,他能想通最好,要不大伙儿提心吊胆的,日子都没法过。
“想通什么?”长孙平故意装傻,昨晚那种丢老脸的事儿来个死不认账就对了。
“没什么!”林婕没打算咄咄逼人,要装糊涂是吗?那就一起装。
“你们几个昨晚没睡好?不是再三和你们说要早睡早起,看看你们这副德性,像话吗?”长孙平盯着老打哈欠的三个儿子,皱眉。
“爹,还不都是因为你!”无忌三兄弟异口同声大声反驳。昨晚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谁敢擅自睡去?
“嚷什么嚷!我耳朵没聋。没大没小,怎说我都是你们的老子,忤逆长辈,不孝!”长孙平嘟嚷着。
“你有资格说无忌他们吗?你知不知道你老子我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香的,多为你担心。”长孙历瞪了儿子一眼,狠狠地训了一顿。若不是怕他在孩子和妻女的面前下不了台,真想狠狠给他几下,以泄心头之怒。
“好了,事儿到此为止。快点用完早膳,等下还有一堆事儿要忙呢!”林婕岔开话题打圆场,算是给长孙平一个台阶下,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会想法子慢慢跟他讨回这笔账的。
长孙平突然打了个寒颤,有种被人算计腹诽的冷意。
阴霾一扫而空,大伙儿有了食欲,桌上的小菜正被蚕食着消失。
婕儿瞪着那光溜溜的碟子,大眼睛呆傻,回神后大声嚷嚷着指挥她的宠物军团:“绿绿,豆豆;蓝蓝,肉丝;咕咕,蛋蛋。”
大伙儿往前伸的筷子,有好几双被跳上饭桌的绿绿蓝蓝咕咕一爪拍落,于是,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双方互不相让,两厢对恃中。
婕儿笑眯眯地看着绿绿蓝蓝咕咕用前爪轻推至跟前的菜肴,眉开眼笑挟着拌粥吃,对于眼前正一触即发的大乱斗无视中。
魏叔和柳儿暗笑内伤,看来家中最不能惹的人是小妮子,瞧瞧她憋了两刻钟的怒气有多可怕。大伙儿看来今早要饿肚子喽!
赫连云悻悻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还好刚才大伙儿无心用膳之时,自己有先喝了两碗粥入肚。瞧瞧婕儿那几大护卫的阵势,想从它们的爪下夺取食粮,难!他功夫不好,可不想手背上留下几条爪痕。
无暇和芳嫂的食量不大,刚才没什么胃口,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心事一了,胃口大开,正想多吃点,见此亦没辙。这两狐狸和两肥猫她们可不敢轻易得罪,初时见它们全身毛绒绒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甚是讨人喜爱。试过拿食物引诱它们几次,性子倒是挺温驯的,只是美食一入肚,它们就摇摇大尾巴走人,千呼万唤不回头。追急了,它们一跃而上,在屋顶上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连对着她们叫上几声都懒得开口。自此她们就知道,这几只小家伙性子傲着呢,轻易碰不得。她们倒是比较好奇婕儿为何如此得那几只小家伙的欢心,进出都亦步亦趋地缠着。婕儿有时甚至会倒提着它们玩,把几只小脑袋搓圆捏扁的,都没见它们出爪伤人。但有一次无意间她们瞧见,一只老母鸡袭击婕儿手上的糕点,被那两只肥猫一爪拍飞出去,跌在墙角脑袋开花,晚膳六叔煲了鸡汤一部分进了婕儿和那几只小家伙的肚子。她们当场惊吓呆傻,事后跟小妹说起此事,她笑说没事儿,不去招惹它们就成。
长孙家的男丁们与绿绿蓝蓝咕咕它们继续大眼瞪小眼,仍不肯放弃。平时同桌吃饭专挑好菜下肚也就算了,现在居然霸着饭菜,实在罪不可恕。不过,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手背上虽未红肿出血,却还生痛的很。
“婕儿,哥哥还没吃饱。”小杰恬着笑脸凑到妹妹的跟前,与他的命令两相比起来,绿绿蓝蓝咕咕只会听婕儿的。
“喝粥粥!”婕儿小手指着饭桌上唯一没有被绿绿它们纳入地盘的一大锅白粥呵呵直笑。
小杰沮丧,败下阵来,看来他的兄长魄力,威信犹然不足。
秋叔秋妈忍不住笑出声来,婕儿怎会如此可爱,瞧瞧大伙儿的脸全都绿了。看来小妹的性子绝然变了,瞧瞧这俩小的活泼劲。
“婕儿,不许没大没小。绿绿蓝蓝咕咕,下来!不许没规矩。”林婕刮了小妮子一个羞羞脸,敲了几只小家伙一响头,吆喝它们下来。饭桌上有它们的一席之位就不错了,还跳上饭桌瞎捣蛋像啥话。
绿绿蓝蓝轻撇了林婕一眼,摇着大尾巴毅然无动于衷,警戒心十足地盯着没吃饱的大伙儿。大有谁敢越雷池一步,手背必留爪痕的气势。
咕咕见柳儿招手,乖乖地跳上柳儿的肩膀。柳儿探手轻抚它们的小脑袋,无视其他人的虎视眈眈,拿了仅剩的小半碟肉丝挟着喂它们吃。绿绿蓝蓝对此视而不见,不是它们不守护地盘,只是动手的人实力太强,真打起来,它们未必能赢。
“唔,娘,以后吃饭不脸黑黑,就给吃!”婕儿歪着小脑袋,讨价还价。
“你说啥?娘哪有脸黑黑!”林婕笑容可掬地凑到婕儿的跟前,向她示威地举着两食指。
“就有!粥粥都不好吃。”婕儿嚷嚷着边反驳边滑下椅子,直奔爷爷的安全保垒去耶!
林婕瞪着在魏叔怀里洋洋得意的婕儿,她居然还花样百出地做着小鬼脸,咯咯笑着。林婕恨得牙痒痒,施展一指神功。
魏叔单手隔开娃儿探过来的魔手,狠狠地瞪了一眼,伤着小心肝跟你没完。事儿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小心肝早膳都没吃好,让着她有什么关系。
林婕对着躲进魏叔堡垒的婕儿只有干瞪眼。绿绿蓝蓝见小主子心思转移,也没了兴趣,各自叼着一只卤鸡蛋回自个的宝座上,津津有味地咬起来。
大伙儿瞪着那碟卤鸡蛋呆傻中,这叫人怎么咽得下,上面留着绿绿蓝蓝留下的齿痕和口水。
“小杰,厨房的大锅里还留着几个。”秋妈招手让小杰凑耳过去,小声地嘀咕着。那是她预留着给俩小的当零嘴的。
“真的?”小杰乐呵,蹬蹬地往门外冲去。
无忌瞧出端倪,亦跟着跑了出去。
“秋妈,你偏心眼!”无邪没好气的抗议着。
“随你怎么说。”秋妈乐了,老脸开颜。
大伙儿全被逗乐,早膳在欢笑中结束,虽然有一部人没吃饱。
舒适之居
日子悄然无声流逝而去,转眼又即将是大雪纷飞的季节。两座古香古色的小院在林婕旧宅后面的荒地上拔地而起。
“娘,这真是咱们的新家?好漂亮!”小杰两眼闪闪发亮,终于不用和娘挤作一块儿。
“你要不要自个进去瞧瞧?”林婕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因这里风俗的关系,在屋子未建好之前,主人家的任何人是不准许靠近的,怕不吉利。建房的事儿交给十叔一手操办她很放心,他可是这一行的专家呢!当初自个不过是把大致屋子的构造意图详细说与他听,他就能把屋子建成与之八九不离十。苏村的人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当然!”小杰蹦跳着正想往新屋的大门内冲,一条小腿却被旁边的婕儿紧紧抱住,意思非常明了,不捎上她,别想跑。旁边久候多时的黑黑枣枣一马当先冲进了大门,进了大门后还特意回头咧嘴朝着小主子嘶鸣了几声。
“好啦,我背你!”小杰无可奈何的蹲下来,白了黑黑枣枣一眼。嘀咕着算你们厉害,抢了踏入新家的彩头。
婕儿乐呵呵地爬上哥哥的小小背部,两小手圈着哥哥的脖子不放。绿绿蓝蓝本想跳上去的,踌蹰再三,终于放弃,蹦跳着和咕咕一起跳上黑黑枣枣的背部,齐齐消失在新宅的大门里。
“秋叔,秋妈,你们真打算不和我们住一起?”林婕边帮着六叔和虎平嫂把祭神用的供品收拾好边再问一次秋叔秋妈他们。
“嗯!”秋叔淡笑着轻应道。小妹的好意他夫妻俩明白,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也终于瞧清那家子的氛围很难插进去。赫连云和小妹娘仨还好,那一老一少有他们在的时候明显不自在,与他们单独与小妹娘仨在一起时谈笑风生绝然不同。
“可是……”林婕有些为难,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没事,就一墙之隔,过个门槛就到了。”秋妈笑逐颜开,她和秋叔也需要夫妻俩的小空间,窝在独立的小后院那一小片天地正是合意。说是小后院,其实跟个普通的农家无二。只是比前面那两座主院稍小一些,格局与布置有些不同。
“那好吧!”林婕亦不勉强他们,再说魏叔和柳儿几天前听到秋叔秋妈的决定后,就死命地向她明示暗示甚至威胁都动用,要她一定要同意此事。若她再三坚持,只怕当场让那两道锐如剑刃的眼光给隔空取物杀掉。
“苏姐姐,我瞧瞧我家的小院去。”无忌耐不住性子,嚷嚷着跑进隔壁的大门。
“你们不进去瞧瞧?”林婕回头问站在身后的长孙一家子。
“当然要。”长孙平大声嚷嚷着,率先跟在无忌的身后。十几号人马挤在旧宅里,多少有些不便。
长孙历摇头,揩同孙子孙女儿媳妇紧随其后。平儿的性子是不是纠正过度?越来越有没大没小的倾向。
“六叔,你家翻修过后可满意?”新宅初建之时,林婕从族长的口中,终于得知那些棉布的去处。六叔这种精打细算,恰如其分地利用这些礼物的行为她是由衷佩服。棉布依旧送给了各家,意义却与当初单纯作为礼物赠送不同,有了回馈帮忙建新宅的意义在其中。虽没前例可言,但有了由头,就算报酬有些贵重,大伙儿亦不会揣测不安,可以心安理得收下,正好一举两得。六叔当初想来亦是考虑到这点,才硬生生把棉布给占了去,再说由他出面把布送出去也较为合情合理,毕竟他是长辈。不过,按虎平堂哥所说,六叔根本是借机显摆显摆,逞逞威风,要不,这事儿由九叔,十叔他们出面亦可,大伙儿在辈份上一样。
“还行!”六叔故作严肃,但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高兴心绪。
“得了吧!爹,不知是谁这几天一直傻笑着摸那些新墙新地面。”虎平存心揭六叔的短。
“用不着你来说!”六叔哼了一声,转而笑眯眯地对林婕说:“小妹,要不要六叔帮忙搬家?”
“六叔,我们自己来就好。”林婕笑着回拒。
“那也成,我去老山那儿瞧瞧。”六叔笑眯眯地背着手走了。山叔家今日亦是烧香拜神,故而没来。
“不是吧!爹就这样甩手做掌柜?”虎平傻愣,虽说家里不用搬来搬去的,但整理起来也彼费一番功夫,就他和妻子二人,得整理到啥时辰。
“秋叔,秋妈,烙饼的事儿你们多担待。”这里的乔迁之喜风俗并不复杂,族里挨家挨户送上几张烙饼即可,并不需要大肆宴请,按六叔所说是大伙儿都知建新宅后钱袋空空的难处,也就养成了这么个风俗。
“嗯!”秋妈跃跃欲试,后院的厨房据小妹说要比旧宅的大上两倍,她正想大施身手一番。
“魏叔,柳儿,赫连云,走!瞧瞧去!”林婕见秋叔秋妈提着供品走进后院的小门,虎平堂哥堂嫂的身影消失在六叔家的大门口,笑着对站了半响早不耐烦的三人组喊道。
“早该进去了,磨蹭那么久。”魏叔冷气哼哼的,眼里却洋溢着笑意。旧宅住着是不错,但地契终归不是自家的。刚回苏村时,娃儿的九叔提议说把地契改成娃儿的名字,被娃儿拒绝了。娃儿的理由是老宅留着给九叔以后回村里养老住。两人推来让去的,最后还是娃儿技高一筹,不过九叔也搅了个活儿干,新宅的地契由他出面去衙门办理,税银由他出,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柳儿淡淡地笑着牵林婕的手,往大门走去。那些闲杂人等一离开,耳根子清静不少。刹,你别笑了,再笑下去会影响到我。柳儿对着在里面乐得直打滚的刹警告道。这家伙一听秋妈秋叔说要独自住在小后院里,就一直乐到现在。
赫连云一把牵过魏叔的手,拖着紧随林婕他们其后。魏叔瞪了一眼交叠的手,没有甩开,顺着力道与赫连云并肩而行。
林婕家的新宅座北朝南,位于村子的最里边。大门开在村子的主道尽头,位于老宅的东面,门前是一大片庄稼地,空旷无比。长孙一家的宅子在老宅的西面,与六叔家相邻。小后院则是位于老宅的后面,开着四个小门,前后相通,左右逢缘。新建的宅子成凹字形朝南围着老宅。
一进大门就是天井,如今空着,打算日后再补些花花草草的种上。东面仅有两间挑高的里屋,一间占了大半的地儿,那是特意做给魏叔,柳儿,大魔头的练功之所,另一间则是书房。北面则是二层的小楼,一楼平均分作二,邻书房的一间成了魏叔的药房,另一间则被黑黑枣枣绿绿蓝蓝咕咕它们占为己有。二楼则是四间里屋中间隔着一间起居室,这是大伙儿打算要住的屋子。东面与北面均紧邻着后山,这样方便那三人组晚上闲时无聊跑后山去闲磕牙。南面亦是二层小楼,二楼本是打算给秋妈秋叔住的,如今三间里屋全空着;一楼则大半正厅,另一部分是饭厅,饭厅有一小门与小后院相通。
“哇!这个好!这个好!”魏叔四处探险完毕,乐得眉开眼笑。以后在院子里稍练练轻功飞步不成问题。
“娘,我喜欢这铺着木板的地面。”小杰呈八字形趴在地面上,好舒服!
“娘,婕儿喜欢!”婕儿咯咯笑着在地板上打滚。
“小心别撞着柱子。”林婕笑着想把婕儿抱起来。当初和大伙儿说要把一楼的地面全打上一尺高的龙骨,铺上木板时,大伙儿全傻盯着看她看。一般来说不都是铺青石吗?结果,长孙家的人一致反对,说他们住的宅子铺青石就好。六叔向来喜欢跟风,硬是把家里住人的四里屋交给林婕来打理,其余的屋子则铺青石。
“不要!婕儿自个玩。”小昵子咯咯笑着跑开,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玩躲猫猫。
柳儿踢掉布鞋,光着脚丫子在屋檐下急步行走。赫连云瞧着羡慕,跟着有样学样。
六叔的小心眼
“六爷爷,快点啦!”小杰在马车上喳呼呼地招着手。
“急什么急,集市又不会跑掉。”六叔哼着鼻子嚷嚷着回道。瞄了一眼小妹家的后院,这侄女的花花肠子真是五花八门。三间里屋三间杂物房,那厨房大到可以分作二。猪栏鸡舍没有,因为她没打算养。一间大马厩占了半边的地儿,如今却空空如也,因为那两马儿不屑住。新井打在厨房旁,她说这样方便。
“六叔,你在瞧啥?”林婕抱着婕儿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说好的,趁早去我家把那几只小猪仔捉过来。拖了两年,也没见你养成。前些日子说是地儿窄,没法养,现在马厩既然空着,赶明儿加些木栅栏改改成猪棚。这两马儿还真尊贵,硬是霸占着里屋不让。”六叔咕哝着,摸着枣枣的脑袋不解,这油光发亮的马儿真是当初自个挑选的马儿?当时瞧着它性子温驯,腿力不错,看着顺眼就买了下来。另一匹名叫黑黑的大马更是不得了,上次在庄稼地里撞见它撒蹄儿奔跑,一溜烟没了影,吓得他魂儿都没,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更让村里的大伙儿津津乐逗的是,这两马儿从不拴缰绳,亦不会跑去庄稼地里折腾,贱踏庄稼,神得不得了。每天大清早就跑去村外的庄稼地或是后山溜达,神气活现地专挑那些水嫩嫩的水草吃,村里的大伙儿瞧着有趣,偶尔会在地里拔几颗青菜逗逗它们。它们倒好,瞧着不顺眼,根本不会理你;瞧着合意,会逮着机会趁机多吃几口。让大伙儿哭笑不得。更为神奇的是,它们撒屡撒尿居然会跑到固定的地儿,食盆每餐必洗,粗糠粗粮不吃,每天光是它们俩就要去掉两大盆粥。更要命的是,每天傍晚一定要涮毛,否则嘶叫个没完。他瞧着比养两孩子还尊贵。那个云少爷马儿现在也越来越有这两马儿的倾向,学着东挑西拣。
“知道了,赶明儿定去你家讨几只回来养。”林婕笑了,反正秋妈秋叔乐意,她乐得作两边人情。
驾车的秋叔一听,老脸笑开颜;秋妈在厨房边上,听到林婕此言眼睛亦一亮;他们肖想养几头小猪好久。现在后院里做着十几人的伙食,多多少少会有些剩饭剩菜,这些天都打包给小妹的六叔家喂猪。起先想着有那三马儿在,不会浪费。可是它们根本不吃这些东西。瞧着就觉得可惜,若是有了小猪,到时再割些猪草拌着喂,一年下来,能养大三四头,也能有个二十两的银子补贴家用。
“好了,别磨磨蹭蹭的,等会儿赶不用市集。”六叔睁眼说瞎话,爬上自家的马车。
还不都是你蹭了半晌不起程。大伙儿没好气地腹诽道。
虎平等六叔上了马车,扬起马鞭正想打下去吆喝着起程,被赫连云恶眼狠狠地盯着,大有你敢打下去就跟你没完的怒气。只好呐呐地放下马鞭。爹也真是的,从小妹家硬是讨来这马车,却没马儿可使,始终又把主意打到小妹家的马儿身上。长孙家的马儿长孙平死活不肯出借,说那是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伤着可不好。让大伙儿哭笑不得。算了,家里托小妹两年前的福,现在有了点余钱,改明儿上马市看看。
灵岩县城此刻如往年一般,一如既往的热闹。
“堂姑,我们去那边玩。”虎头乐得眉开眼笑,堂姑刚才给了他和哥哥,小杰各五十文钱,说让他们自个看着办。
“去吧去吧!别走丢就好。”林婕笑着扬手。
“哥哥,一起去!”婕儿瞧着前头叫好声不断,大眼睛里闪着好奇。在林婕的怀里小手探长拽着哥哥的领子不放。
“为啥每次你都掺一脚?”小杰无可奈何地转身,“那里人多,哥哥看不住你啦!”
“要去!”婕儿不依不挠。
“不行!”小杰毅然回绝。
“要去!哥哥,坏蛋!爷爷,婕儿想去玩!”婕儿半抿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魏叔。
“我陪他们一块去!”魏叔败在婕儿的泪眼攻势之下,只好松口。
“别那么宠孩子,会把孩子惯坏的。”六叔责备魏叔一句,每次婕儿开口,总是有求必应。
“爹,你好像没资格说魏叔吧!不知是谁把婕儿宠上天,小妹每次说上两句重话就吹胡子瞪眼睛。”虎平好笑地说着。
“臭小子,别老跟我抬杠。”六叔老脸微红,嚷嚷着。
“这是事实!还怕人说不成。”虎平闪离六叔身边,远远地丢下这么一句。
“你,你这个臭小子。”
“小妹,不出声成吗?”柳儿笑容可掬。
“我可不想妨碍人家父子培养感情。”林婕闲闲地站着,与柳儿一唱一合地相视而笑。
小杰那三个小家伙等得不耐烦,不管大人们的斗嘴恩怨,手拉手往远处的人堆跑去。
魏叔抱过娃儿怀里的婕儿,亦跟了上去。赫连云不想被波及,再说他也不放心魏叔,逗着婕儿与魏叔一块走掉。
秋叔摇着头,和小妹打了声招呼,自个添置所需品去。真等大伙儿一起东游西逛,集市散了该买的都没买成,白跑一趟。
“六叔,虎平堂哥,我和柳儿上那边茶馆喝茶。”林婕没等六叔回神,笑着与柳儿往前面的茶馆走去。说是出来添粮购物是假,出来散散心是真。家里衣物布料一大堆,穿上八年十载都不成问题。米粮秋叔会操办,不用她出马。大伙儿纯粹是闲着无聊,上城里来溜达,顺便瞧瞧有什么长久挣钱的法子。虽说现今手头上的银子吃上三五年不成问题,赫连家那边每年多少也会有些薄利,随便打打猎亦可以养活这一家子的人,但总归不是稳妥之计。长孙家的人都有了事儿可做,倒不用操心。无忌三兄弟明年开春依然会前往赫连家,那里是把大护伞,不怕衙门的人来找碴。无暇和芳嫂每天光是绣花做衣物就心满意足过一天,她们把家里所有的衣物褥子全包,还有些绣品托虎平嫂一块儿拿去换银子,虎平嫂逢人便说她脱离了小妹的魔掌,林婕没少让村里的大伙儿拿此事取笑。长孙平如今已在村里做西席,还彼博得村民和孩童的喜爱,他现在每天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学堂里,根本与前些日子判若两人。历爷爷与六叔,山叔,族长成了莫逆之交,每天总聚在一块儿。倒是自个家里这几个天天无事可做,迟早会闲出病来。
六叔和虎平瞪着那远去的俩背影傻眼,就这么走了?
“爹,你说小妹与柳儿会不会是一对?他们孤男寡女总这样住在一起不妥吧!虽说中间夹着魏叔在。”村里的人是知根知底的,倒不会有闲言闲语出来,若是被外人瞧见,小妹的终身怕是要耽搁了。
“明摆的事儿!”六叔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可是,那个柳儿他?”当初小妹说柳儿脑子有点问题,这样的人能依靠吗?不过自打小妹他们回来后,那个柳儿看起来没啥不妥。
“你懂个屁!”六叔轻哼一声,笑了。那个柳儿摆明是扮猪吃老虎,每次他一踏进小妹家,最先竖耳朵就是他。那个魏叔也不是省油的灯,真以为他当初敢如此轻易让小妹娘仨出远门,他是瞧出端倪来才没吭声的。村里刚发生大事儿,魏叔在几天之后就突然出现,哪有如此巧合之事?那个柳儿在此后不久也来了。虽不知这两人以前的身分如何,但他们却是真心对小妹娘仨好。族长那老滑头也是因此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吭声,与其说族长相信魏叔和柳儿,不如说族长是信任小妹的眼力。否则以族长谨慎的个性,才不会让陌生人进入村里,这是要冒风险的,到时把全族的人陪进去,可如何得了。
“我是不懂,就你懂!”虎平向来拿自个的老爹没辙,他现在都把小妹当自家闺女一样,平时没事总会跑小妹家却蹭饭揩油。
“知道就好!”六叔喜滋滋的。族长,老山和他这几天都把大喜日子算好了,就等这几个愣头青提出来。
“走吧!咱家过冬的东西都没买呢,再傻呆下去集市都散了。”虎平瞧着已过晌午,催道。过冬的衣物褥子,托小妹的福,这几年只怕都不用添了,但其它的东西多少要添置一些。
“得了,用得着你说。我要去书铺子那儿买大红纸顺便逛逛,东西你自个看着办就好。”六叔说完,背着手哼着小曲走了。留下虎平堂哥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偶有几缕深秋的寒风吹过。他老爹到底是来城里干啥的?
小小玩乐一下
“柳,你和大魔头打算什么时候向六叔提亲?”林婕和柳儿从茶馆里出来,边瞧着街边的小摊边闲聊着。这几天搬进新家的事儿一忙完,六叔就天天跑她家来闲唠磕,话里明言暗示都是此事儿。本想着要说服家里的一干长辈要彼费一番唇舌,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顺利。六叔是怎么看出端倪的暂且不管,柳儿还好些,大魔头时时刻刻都粘在她身边,百催不动,除非眼瞎,否则一眼就明了。只是身边这两位当事人才是最难搞惦的。
“为啥是六叔?魏叔不是你义父吗?他同意就好。”柳儿一想到六叔那性子就皮皮挫,魏叔知根知底的,他若不同意可以用武力解决。
“跟你说正经的,别给我瞎闹。”林婕轻拍了柳儿的手背一记。
“我们不能就这样下去吗?”柳儿一想到以前见过人家办婚宴的光景,就头皮发麻。他可不想一脸的蠢样挂着大红绸花呆呆站着让人摆布。
“你想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小情人?”林婕白了柳儿一眼。
“你明知不是这么一回事。”柳儿冷哼着,紧握着林婕的手不放。
“那是咋回事?”林婕甩不开柳儿的手,只好由他牵着。
“你真想披霞戴凤?”柳儿轻皱眉头,若是小妹有如此想法,自己只好舍命相陪。
“啊?”林婕这才想到柳儿所顾虑的事儿,只好嘿嘿地傻笑。
“要我说,咱们私奔得了。”大魔头突然开口,可是一出口就不是好话。
“不懂就别开口。”林婕没好气地给了大魔头一个白眼,这家伙向来出的都是馊主意。
“说好,拜堂的事儿别找我。”大魔头一想到满脸的蠢样呆站着让人称头评足,浑身寒颤都起来。
“是吗?那新婚之夜你也打算放弃?”林婕笑眯眯地凑到大魔头的耳边,小声地笑着。
“绝不可能!”大魔头大喝一声,引来街上众人的注视。
“走啦!脸都被丢尽。”林婕羞得几乎想找缝儿钻下去,拖着大魔头拐进另一条巷子里。
“你想丢人现眼别拖上我行不行?”柳儿冷嘲热讽。
“反正这事儿绝不可以让你捷足先登。”大魔头反驳。
“那就只有手下见真章。”柳儿冷笑着。
“打就打,怕你不成。”大魔头不服气地嚷嚷着。
林婕头痛地盯着眼前这一张一合的嘴,自己怎会惹上如此麻烦的事儿。看来三人行的恋爱也不好玩。即使外人看起来是两情相悦而已。
“柳,赢了?”林婕笑问一脸洋洋得意的柳儿,他以前的冷静自持都上哪去了?神情飞扬的德性越来越有大魔头的倾向。
“当然,每次都使用同样的伎俩,这次才不会再着他的道儿。”柳儿哼笑着。
“走吧!继续陪我逛逛。”林婕笑着勾住柳儿的手臂,引来路人异样的眼光,纷纷有着鄙视之意。这种动作只有青楼里那些靠做皮肉生意过活的女子才会如此。小妹的脸本就长得狐媚,即使林婕的凛然正气掩盖了不少。大老爷们投向柳儿的眼光里带着浓浓的可惜,这是谁家的公子?未出阁的姑娘则是向林婕投过来杀人的嫉妒目光,不要脸!
“柳,看来你的行情不错嘛!即使是这张不如真面目的千分之一的面皮儿。”林婕呵呵笑着,回以姑娘们一记轻挑妩媚的笑眼。
“别玩了,咱们走吧!”柳儿对于那些爱慕的眼光视而不见,拖着玩得正上瘾的林婕走开。小妹今天的兴致还真好,居然有闲情逸致逗这些乳臭未开的小姑娘玩。
魏叔和赫连云领着一帮小的们正好目睹这一幕,差点笑趴在地上。婕儿小嘴微张成0型;小杰傻到手里的糖葫芦掉地上依然无所觉;虎头虎皮两兄弟则哈哈大笑,堂姑的样子好好玩。
“娃儿,你这是干啥?”魏叔淡笑着对迎面走来的俩人说道。
“没干啥!玩玩而已!”林婕探手轻点婕儿鼻梁。
“娘!”婕儿乐呵呵地大声嚷嚷着。
原来是良家妇女,都有娃儿了。呆傻中的大老爷们心叹,小姑娘们则是叹息,居然是一对。
“娘,柳叔叔,赔我一串糖葫芦。”小杰回神,扫了掉地上的糖葫芦一眼,不满地嚷嚷着。
“啊?”路人呆傻中,叔嫂恋?实在不堪入目。
“整天吃这些甜到腻死人的东西。”柳儿敲了小杰一响头。
“堂姑,叔叔在虐待小杰。”虎头大声嚷嚷着,给小伙伴伸冤。此话正好坐实路人的猜想。
“小妹,咱们走。”柳儿不理会瞎嚷嚷着虎头,这小家伙的嗓门真大。
路人的心忽地抛高起来,居然是兄妹?在大街上,兄妹勾手也属伤风败俗之列。
“好!柳儿,你什么时候向六叔提亲?”林婕纯粹想一票玩到底,又笑呵呵地抛出一个雪球。
“寻个机会我会和六叔说。”柳儿没察觉林婕的另一个陷井,傻呼呼地踏了进去。刹那家伙向来对这种事儿敬而远之,指望他,这辈子别想娶小妹入门。
“什么?”众人吼出声来。居然是兄妹乱伦!
“你们瞎喊什么?”魏叔冷眼扫视着路人,心里却笑得肠子都扭了。
“他和她到底是啥关系?”一个路人耐不住性子上前问道。
“关你们屁事!”魏叔吊众人胃口地盯着众人,半晌后才轻哼出声。
众人绝倒。
赫连云早就不客气地笑弯了腰,今早硬是跟着出来玩是对的,差点错过这出好戏。那些戏台上的戏子们该退位让贤。
林婕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勾着柳儿的胳膊才没滑落在地。魏叔见娃儿一笑,亦破功大笑出声。婕儿不懂其中的意味,见大伙儿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小杰更是夸张,抱住柳儿的大腿才没有笑趴地上。虎头虎皮亦不是很明白堂姑笑得如此夸张的原因,但亦被他们引得莫名其妙笑出声来。
柳儿此时才发觉其中的奥妙,没好气地探手拉起小杰,抱入怀里。脸上冷冰冰的,嘴角却在不断的上扬。难怪刹那家伙刚醒来就笑得如此夸张,在里面捂着肚子直打滚。
大伙儿好不容易才抑住笑意,半晌后才离开原地,留给路人一串疑问。
周家的烂事儿
“二婕娘,把玉佩还给我。”秋叔急红了眼,那是小妹前些日子翻箱倒柜挑给他和老婆子的见面礼。是一对钰佩,他和老婆子各执一块。想不到刚才买粮时会碰上二婕娘,玉佩又正好从脖子处滑出来,让二婕娘瞧见硬是扯断挂绳抢了去。
“笑话,你一介下人,哪来这么好的玉。”二婕娘叫嚣着,像个疯婆子一样,以前精明的妇人劲在这几个月的穷日子里磨光。
“这真是我的东西。”秋叔急得想伸手去抢,引来旁人一阵嘘声。秋叔只好涨红着脸,苦涩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以前确实是周家的下人,但在差不多两年前就被赶出周家。
“哼!”二婕娘冷笑着正想把玉佩塞怀里,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横空夺走。
“秋叔,拿着!”林婕接过柳儿递过来的玉佩,在断口处重新打了结,塞回秋叔的手心里。回家后得让无暇帮着编条好点的挂绳,再绣个好的荷包装着。刚才与六叔在书铺子不期而遇,挑了书儿出来。小杰正叽叽呱呱地将刚才的那幕笑料说与六叔听,哪知没走出多远,就听见秋叔心急如焚的声音。
“你是谁?别插手我管奴才。”二婕娘又想探手抢秋叔的玉佩。
“你又是谁?秋叔是我家人,啥时候是你奴仆?”林婕重重的拍开那只探过来的手。同是女人,她可不怕别人说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与一介妇人过不去。
“就是就是,别以为秋叔老实就想欺负他。”小杰嚷嚷着跳出来,把秋叔推回后面去。这个女人是谁?为啥认得秋叔?好像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秋叔傻眼,怎么小妹和小杰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二婕娘?虽说现在素颜朝天,没了胭脂水粉的装扮,但起码也有着几分熟悉的面孔吧!
“笑话!大伙儿都知道他是我周家的下人。”二婕娘洋洋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周家?”林婕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眼前这个女人是周家的谁?不能怪林婕没印象,这种仅有一面之缘,又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她向来会自动从脑子里删除。
“娃儿!”魏叔抱着婕儿在一旁做着暗示,他刚才已经瞧出来了。
柳儿则是一直拿着布巾擦着手,他刚才有碰到那女人的手,恶心巴拉的。
小杰亦看见爷爷的暗示,小脸蛋苍白地往后缩,躲在柳儿的后面悄悄地探头。
“原来如此。秋叔是周家的下人没错。”林婕冷笑着,接着咬牙切齿丢下第二句,“曾经是。周家的二姨太,别忘了是你亲自赶他夫妻俩出周家大门的。”
围着的众人又是一阵嘘声,周家在半年前败落,大宅没了,兄弟阅墙分家,仅余城里一家小小的衣铺子。
秋叔在听到小妹的前一句差点被吓死,却在听到接下来的话儿时松了一口气。
“他手脚不干净,偷了我们周家的玉佩。”二姨娘存心栽赃,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好的玉,少说值个二三百两。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苏小妹家的人向来光明磊落,家中虽无家财万贯,但也无须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林婕气不打一处来,噼哩叭啦地说了一通。
秋叔呆傻,亏小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当初她从周家出去时,身上珠宝玉镯子可藏了不少。不过,这些话秋叔可没打算说出来,暂不说小妹的性情变了,以前的事儿忘记了,眼前她可是在帮自个呢!说啥也不会与小妹对着干,除非他疯了。
“这是我周家祖传的玉佩,我怎会认错。大家评评理,这还有没有天理这是。”二姨娘轻描淡写地瞄了身着麻布衣的林婕一眼,打算一赖到底。
“你能说出这玉佩的出处,我就把它还给你。”林婕冷笑,憋着一口气。
“笑话,我当然能说出来。这玉上面刻着莲花,在我们周家传了八代不止。”她刚才有瞧见玉佩上的纹路。
“就这样?”林婕咄咄逼人。
“就……就是这样。”二姨娘被林婕的冷意吓得直往后退。
“这玉是刻着莲花座没错。但是,很可惜,你没说对。这玉还有另外一块,上面刻着佛像。这是一对钰佩。”林婕冷笑着拿过秋叔手心里的玉佩,高举着给大伙儿看。玉佩上的莲花座明显少了一瓣,那是两玉的接口。
围观的众人纷纷对二姨娘露出鄙视的目光。
“哼,一介穷光蛋哪来这么好的玉佩。准是上哪儿偷来的。”二姨娘见被揭穿,依然不死心地落井下石。
“娃儿,何必跟这种泼妇斤斤计较。”魏叔一把拦住林婕,这种不讲理的女人跟她吵下去是没用的。
林婕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压下,与大伙儿正想往外走。
“啊,你是那个小贱种。”二姨娘认出小杰来,大声地嚷嚷着。
“你再说一句试试?”这下子六叔可火了。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一直强忍着不出声,这个女人以为小妹没依靠是不是,越说越过分。
“我就说怎样?你们拐骗了我们周家的祖孙,除非拿玉佩来私了,否则咱们衙门上见。”二姨娘始终念念不忘秋叔那块玉佩。
“拐骗?我记得当初小妹的娘仨是被你们陷害着赶出来的吧!周家的祖孙?小杰什么时候成了周家的祖孙?他姓苏,是我们苏村的人,是名正言顺的苏氏后人。要上衙门是不是?走啊!怕你不成。”六叔冷嘲热讽,当初他和族长上县里衙门要求重新登记小杰的族谱时,方知小杰根本没入周家的族谱,衙门的案库里俩小的连名儿都没有。若不是族长当时拦着他,他早就冲去周家理论,就算小妹不是明媒正娶,俩小的何其无辜,居然连家谱都入不了。
林婕,魏叔,柳儿,赫连云,秋叔,小杰傻瞪着怒发冲冠的六叔(六爷爷),他如此火气还真没见过,向来六叔(六爷爷)都是老脸开花的。婕儿缩在爷爷的怀里,不敢出声,这里的气氛太怪异了。
二婕娘被六叔杀气腾腾的气势吓着,抿着唇再也不敢出口伤人。围观的人一片奚落的笑声,棍打落水狗,谁让周家以前整天仗势欺人太甚。
“六叔,咱们走吧!”林婕推着一脸气呼呼的六叔往外走,心情突然好转起来。
小杰牵着秋叔的手往外走,这家米店臭气冲天的,换家再买。米店的老板见没戏可看了,开始赶人。他还要做生意呢!
“魏叔,你刚才动了手脚?”赫连云悄悄地蹭到魏叔的旁边,小声地嘀咕着。刚才他一直冷笑着没哼声,手却捏得死紧。临出门前一股小小粉尘飘落到那个嚣张的女人身上。都说女人难惹,在他看来,魏叔更难缠。
“你想试试?”魏叔扬着左手,露出指尖上残留的点点粉末。
“不了!”赫连云连连摆手。
柳儿把魏叔怀里的小昵子抱过来,以免被残毒波及。
“哼!”魏叔冷哼一声,对于柳儿的动作未加以阻止。刚才那无影无踪的鬼手别以为他没瞧见。看在周家赶苏小妹出来,让娃儿机缘巧合得与转世为生的份上,他没有要那个女人的命。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撕心裂肺是绝对免不了的。
结果这次出来闲逛,有喜亦有怒。林婕非常庆幸当初六叔的英明以及族长的开明,让俩小的入了苏家的族谱,以后真与周家对簿公堂,也不会落于下风。再说,她也不怕,婕儿的大靠山多多,赫连昱第一个就不会袖手旁观。回程时据赫连云所说,周家败到如此田地,其实是他爷爷和雨弟落井下石的功劳,因为他们要占据安城与灵岩,以方便与林婕这边的联系,其实是监督林婕做事儿。外加挟点私人恩怨,那就是小妹被周家欺负的事儿。
赫连云因差阳错,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婕的惊人身世。只是对魏叔突然信佛的嗜好有些狐疑。因为实在是怪异,在苏城时,魏叔和大魔头硬是向雨弟讨了家中的一座开光过的玉佛像,回到苏村后,恭恭敬敬地供奉起来,天天大清早烧香拜佛,香火从不间断。更离谱的是,扯着他一块儿上。回头得问问小妹是咋回事?这事儿憋得他难受。
成亲01
大雪一如往昔,飘飘扬扬,夹着寒风呼啸而过。林婕新宅二楼的起居室里,一干人等缩在暖烘烘的屋里,拒不出门。这间起居室和四间里屋最让林婕满意。起居室的两边各两间里屋,门口并列,一条回廊相连。里屋暂不说,这起居室的三分之二稍低,中间置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两边靠墙的位置陈列着两排柜子。另外的三分之一稍高半尺,地上铺着兔毛的手工地毯。一张可容八人落座的矮茶几横置其中,几张虎皮缝制而成的褥子专为矮茶几量身定做,像日式的暖炉。大窗是落地的,如今活动的窗叶紧紧地关闭着,半点寒风都休想钻进来。
“我说咱们想想法子,找点事儿做好不好?”林婕愁眉苦脸,大雪一连三天不停,外面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厚,没法子出门。
“接着打牌?”魏叔惬意地泡着茶,瞧着一脸闲到发霉的娃儿轻笑。日子过得太舒坦闲得发慌。
“不要,整整玩了一天,烦了。”她向来对这些就不是很喜欢,前天舍命陪君子,闹腾了一天已是极限。
“下棋如何?我可以教你。”赫连云和柳儿正在杀气腾腾的一拼高下,闻言抬头。
“没兴趣!”她现在不想动脑子。
“你不是喜欢百~万\小!说?”柳儿放下手中的黑棋,皱眉。赫连云这家伙的棋艺越来精湛,自己竭尽全力才勉强守住最后的半壁江山。
“腻了!”林婕没好气地回道,除了这些怡情养惰的玩意儿,就没有其他的吗?
“你到底想怎样?”柳儿干脆推开棋盘,托着下巴无奈地问道。
“不知道!无聊,快闷死了。柳儿,要不你和魏叔比试一下?”林婕闲极闷疯,出着馊主意。
“可以!”柳儿无所谓地笑着。
“柳,别跟着娃儿瞎扯。”魏叔把刚泡好的热茶倒了一杯推到林婕的面前,若不是她坐在茶几的对面,真想敲她一个响头。
“娘,你要真闲得慌,不如跟无暇姑姑学绣花,做你自个的嫁衣如何?”小杰坐在魏叔的旁边念书,被娘一再打断心神,叹气地放手中的书本。
“你在开娘的玩笑吗?”她那远近闻名的针线手艺,她自个都不敢领教。
“娘!”婕儿从茶几底下的褥子里钻出个小脑袋,咯咯地笑着。接着又缩回去,在褥子里摸黑行动,越过几道伸得笔直的长腿所设下的坎,在对面魏叔的怀里探出颗小脑袋。她小昵子也不嫌腻,像鼯鼠一样,到处冒头。幸好屋里虽只生了一个炭炉子,却温暖如春,否则让她小昵子一番折腾下来,褥子里的暖气全跑光。
“绿绿蓝蓝,别跟着婕儿在褥子里乱爬。”林婕眼明手快地逮住在她怀里冒出的两颗毛绒绒小脑袋,抱着不肯放手。它们的毛皮不如咕咕的保暖,不过,了胜于无。咕咕现在粘在柳儿的怀里冬眠,除了用膳时刻,甚少冒头。
“黑黑,要吃吗?”婕儿玩腻了,开始拿着糕点松糖子逗那两匹大马玩。
林婕摸着绿绿的背毛,瞧着黑黑哑笑。只见黑黑听了小心肝的一言,晃了几下大脑袋,懒洋洋地又趴了回去。这两天它和枣枣的活动量剧减,没啥胃口。枣枣此刻眼睛紧闭,睡得正香。自打搬入新宅后,它们每天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要么在天井里练短跑,要么跑上二楼与婕儿玩,没半刻是消停的。这几天大雪天更是夸张,它们连夜晚都会跑上起居室睡,百催不动,独留赤云马在一楼的里屋。让林婕一干人等哭笑不得,六叔和历爷爷整天嘀咕着没见过如此会享受的马儿。
“哇,真冷!”六叔抖落身上的雪花,推开半掩的木门,掀帘子进来。
“六爷爷!”俩小的呵呵笑着掀褥子起身跑过去。
“六叔?”林婕讶异,六叔昨日不是说今儿个没空,就不来打扰了吗?
“别碰!这雪冷着呢!”六叔低喝住扑过来的俩小的,把沾了雪花的大衣脱掉随手挂在门边的衣架子上。猛搓了几下冻僵的手,这才牵着俩小的走过来。脱掉布鞋子,示意柳儿往林婕的身边挪挪,也把他的冷脚伸进褥子里,将褥子拉至胸前的位置。小妹还真会享受,瞧瞧这屋子的暖度,哪像是冬天,难怪天天在这屋干呆着,不出门。幸好,自家的几间里屋也是如此布置,六叔想着就偷乐。老历那家伙瞧着羡慕,悔极当初否定小妹的建议,嘀咕着等来年非得重新整修整修。
“小妹,这是请客的名单,你看看有啥需要补的。”六叔接过魏叔倒的热茶,轻啜了一口,舒服!
“六叔,你看着办就好啦!”林婕除了村里的人,其他外嫁的远房亲戚一概不识。
“我说你们在喜宴的事儿上用点心行不行?提亲马马虎虎,自家的事儿,那也就算了。连喜宴都不甚上心,这怎可以?那可是怡笑大方的。”六叔不满地嚷嚷着。盼星星盼月亮,这几个愣头青前几天终于开口说了提亲的事儿,却是在他过来蹭饭吃的时候随口说的。好话儿没有,提亲的聘礼没有,他当时恨不得给魏叔和柳儿来一脚。小的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连上了年纪的魏叔也一样?在大吼着提醒之下,他们居然跑回小妹的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对玉镯子当提亲礼。让他和族长,老山,老历瞪突了眼,这样也成?算了,看在小妹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捡来的上门女婿和上门婿翁。这两天他们几个老家伙冒着风雪到处奔走相告,他们几个倒好,窝在暖烘烘的家里闭门不出。
“六叔,我说,喜宴简单点就可以了,何必如此麻烦。”别人的喜宴去凑凑热闹那倒无妨,换成自个那就敬谢不敏。
“那怎么成?”六叔冷哼着,接着嚷嚷着训道:“你也该亲手备备自个成亲的东西。嫁衣新郎官的衣物无暇那小昵子帮你做;新衣物芳嫂和你虎平嫂动手;喜被喜枕你扔苏岩的媳妇;布置新房的红绸秋妈抢了去。喜宴上的一切打理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出面。你们两个新人倒好,啥事都不干。没见这么闲的新人。”
“六叔,你就当养了个欠债的女儿,多担待担待!”林婕打着趣儿,暗吐舌头。她也想插手,可惜全帮不上忙。柳儿对这一切全然陌生,除非想搞砸,否则不让他出手最为妥当。魏叔只懂得宫廷的婚宴,怕不小心弄错犯了忌讳,因而不敢帮手。赫连云算是外人,更是不方便出手。
“知道就好!”六叔说归说,心里乐着呢!
这六叔根本是乐在其中,亏他好意思发牢骚。那成亲的日子绝对是早就选好的,要不,哪有如此之快。晚膳时刚说完,转个身回房,几个老家伙就跑来,说日子定在二月二。魏叔和柳儿腹黑地嘀咕着。
“六叔,办喜酒的银子够用吗?”林婕引着话儿。
“够多了!”
“酒菜多点没关系,都是族人。初回苏村时手头拮据,这次定要补回来才成。”
“这个不用你说,我会看着办的。”小妹这次成亲,定要帮她把所有的脸面都挣回来。六叔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可精着呢!
大喜之日的脚步一天天临近,在冰雪初融的日子里,终于到了这一天。
成亲02
大清早的,林婕家的新宅,小后院,长孙家的宅子,九叔家的老宅,六叔家,山叔家以及周边的几户人家都披红挂彩,人声熙嚷。鞭炮声,锣鼓声,村童的戏闹声,大人吆喝声,老人的笑声,连成一片。
“族长,老六,老九,老山,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有客到!”
“里边请!”
“请!”
“老六,你嘴巴别张那么大,小心苍蝇飞进去。”族长笑着调侃六叔。
“天还没回暖,哪来的苍蝇。”六叔偷着闲儿反驳,眉开眼笑。眼前的宾客让他极为满意,管他们是单纯祝福小妹而来,还是冲着族长的面子前来,总之这回小妹给他和村里的族人长了脸面。瞧瞧村里的大伙儿那股高兴劲儿,当初大伙儿得知小妹要出嫁,就相互奔告知,婚礼的准备大伙儿多多少少都帮了忙。现在更是以主人自居,帮衬着招呼外戚。
“族长,慑儿还没回来吗?”苏慑是族长的儿子,一个月前好运气地调回灵岩县做县令。故而九叔有些一问。
“就快到了!他昨天说会连夜赶回来。”族长容光焕发,心里的喜悦无法比拟。盼了六年,终于可以一家团聚。虽然儿子说此次调令有些蹊跷,无缘无故的。他的政绩是略有所成没错,但还没大到惊动巡抚帮着说话。不过自己上无愧天地君主,下无愧黎民百姓,倒也不怕别人的叵测之心。再说,他并没有升官,只是调回原籍而已。
“周家的人不会趁机跑来捣乱吧?”九叔有些忧心。周家的人前些日子没少来村里折腾,虽然都被大伙儿赶走。
“怕啥!他们若再敢来,我打断他们的狗腿。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根本不用忍气吞声。”六叔嚷嚷着。
“老六,大喜的日子别尽说些晦气的话。理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不闹事即可。衙门里俩小的官方原籍是我们登记的,小妹的卖身契在我们手上。无论是律法上,道理上他们都占不了半点便宜。再说,他们只是冲着小妹家的钱财而来,咱们就更用不着怕他们。”现在这一带做主的人又是自个的儿子,周家打小妹的歪主意,想都崩想。
魏叔正好从六叔他们身边走过,听此欣慰。小妹娘仨日思夜念着要回来不是没缘由的,这些可爱的长辈们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魏叔也没打算提醒他们,周家的事儿他和柳儿早些时候就摆平了。他们十几天前屁滚尿流离开了灵岩城,恐怕今生都不敢踏入灵岩半步。
“魏叔,别呆愣着。快过来帮把手。”秋叔从九叔的老宅大门走出来,朝魏叔喊道。整整一百桌的宴席,虽说只是主菜由他和秋妈负责,但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站那儿偷懒。
“知道了!”魏叔回应道,赶紧忙去耶!
小后院的一角,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为啥是我干这事儿?”长孙平嘀咕,挥笔执书。
“爹,你就别埋怨了。我们做苦力都没说啥。快记上,苏台家的。”无痕白了舒舒服服执笔的父亲一眼。
“有啥好记的。反正礼金都是一百文,米两斤。”长孙平没好气地小声嘀咕。这个主子对谁都很大方。前些天放话出来,村里的大伙儿全家人前来即可,出出苦力也成,礼金就不必了。她此话一出,全村哗然,哄然大笑。族长和六叔摇头直敲了她好几个响头。这礼金风俗向来已久,不收礼金只会对来客的不敬,最后两厢权横之下,折中。礼金意思意思即可,每份不许超过一百文。瞧瞧这上面记的,只怕连花销的十分之一都收不回来。
“爹,事于至此,你就别再嘀咕个没完。”无邪没好气地把米倒进米桶里。
“先生,到你女儿出嫁时,我们定会备一份厚厚的礼金。”屋里的村民之一打着趣儿。
“得了,你们就会笑话我。”长孙平白了那村民一眼,引来屋内的众人哄然大笑。这位村里的新西席性子就是别扭。
无暇的闺房内,林婕被一干人等围攻。
“无暇,头发不用梳那么高,我看着都生怕它拜堂时散下来。”林婕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飞天髻,心生怕怕。
“新娘子,别尽开口说话。看,胭脂又掉了不少。”虎平嫂一脸的笑意,小妹寻了个好归宿,又不必远嫁他乡,多好的事儿。小妹出门远游的那两年,村里的大伙儿整天嘀咕着日子过得真是无聊。现在小妹不远嫁,大伙儿崩提有多高兴。
芳嫂瞧着小妹身上那合身又漂亮的嫁衣,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女儿未作他人妇,倒先为她人做嫁衣。
“虎平嫂,俩小的呢?”林婕干脆不看镜子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寻着话题儿岔开。
“赫连云看着呢!你就别东张西望的,安安静静,羞答答的,才像个新娘子。”虎平嫂叹气,如此好动,落落大方的新娘子只怕仅此眼前的一个。
“虎平嫂,你就饶了我吧!”林婕轻笑,举办婚礼是为了安六叔他们的心,也是为了堵悠悠之口,世见日下,不得不入乡随俗。要不以她的性子,上衙门一趟把籍薄改了,就万事大吉。
“你哟!忍忍,也就今天而已。”虎平嫂笑了。
问题辰时都未过,离晌午都还远着,何时到落夜的婚宴?天刚蒙蒙亮,她就被虎平嫂挖起床,洗涮,泡浴,化妆一直折腾到现在,屁股都坐痛。而离宴席的开始远着呢,离新婚之夜更是遥遥无期。真佩服远嫁的新娘子能够坐在轿子里几天几夜,甚至十天半个月。林婕心里有些庆幸自己招的是上门的夫婿。
另一边,林婕的新房里,赫连云,苏岩,长孙历,正和新郎官柳儿拉锯战中。小杰和婕儿啃着从爷爷那儿讨来的鸡爪,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绿绿蓝蓝咕咕不喜外面混杂的人气,也一起缩在这相对较为清静的新房里。
“哥哥,叔叔很漂亮呢!”婕儿咬着鸡筋口齿不清地说着。
“漂亮?”小杰有些怀疑自个妹妹那异于常人的审美观,根本是和娘亲一个档次。瞧瞧柳叔叔身上那绣着五花八门讨吉利的新郎礼服,整个看起来就一只身着五彩斑澜羽毛的大公鸡,若戴上那顶红色的礼冠就更像了,何况还有即将要绑在胸前的大红花。
“你们俩个小的,少在那边说风凉话,成不?”赫连云一脸的贼笑,等会儿魏叔瞧见柳刹一剑这副蠢样,非笑破肚子不可。幸好自己这辈子没打算大费周张,公诚开布成亲。
“赫连云,你给我记着。”柳一脸的阴森森。
“新郎官,脸色别那么恐怖,不知情的人以为你想悔婚。”长孙历没好气地说道,不就一套传统的新郎礼服,瞧柳儿那副如毒蛇猛兽般,至于吗?成过亲的男人们不都这样穿过来,也没见哪个缺嘴的会去嘲笑新郎官。何况柳儿的身材高挑,穿起来特有喜气,一点也不难看。
“别得都好说,那个礼冠和大红花打死我也不会戴。”柳儿瞧着都一脸的恶寒。
“大喜的日子,别说不吉利的话。”长孙历气不过拍了口出狂言的新郎官一记后脑勺。
“你还想不想娶小妹过门,再磨蹭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苏岩大哥好笑又好气,他当初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熬过来的。等到了拜堂的时候,心思都在新娘子身上转,根本就不会想到身上这套衣物,也想不起身上何处,何况去注意周边宾客的脸和话儿。
两厢僵持不下之际,苏砚堂哥急急地跑了进来。
“外面来了好几辆马车,不知是何来头。族长和爹他们快招架不住了。”
“谁敢如此胆大包天,周家的人?”苏岩大哥一脸的怒气,大喜的日子他们惹敢来闹,村里的大伙儿绝对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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