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清觉得脊背发凉,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竟还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竟还以为风平浪静是真,兄友弟恭也是真。
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兄友弟恭了。
从柳文清发现自己对待自己的亲弟弟有那种龌龊心思开始起,就不可能了。
他不知道这种孽情是怎么生根发芽的,那几年里,柳文泽和别的少年一样,如同竹子般的抽条,很快长到连他这个兄长都要仰望的高度,他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里俱是对兄长的敬重和信任,像一座无可转移的高山。
如山如海,他没有办法无视。
他觉得很羞愧,只好开始刻意疏远柳文泽。
他一次又一次赶往汀花渡赶赴好友们的约,他其实是知道柳文泽是一直跟着他的,他眼巴巴的望着他的兄长,眼里都是赤诚和迷惘。
他知道柳文泽没有回柳家前,跟着冯霜元吃过很多苦,这些苦难足以把他雕琢成现在隐忍寡言的性子,他甚至想到柳文泽会不会反复问自己----
为什么他的兄长忽然不要他了?他是做错了什么吗?
可只有柳文清自己知道,错的是他自己。
他却不能告诉柳文泽。
那一日是上元佳节,睦州城内外十分热闹,看着从晚膳开始就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弟弟,柳文泽终究软了心肠,问柳文泽,“我和陆渐羽他们相约去逛东市的灯会,老师今日在睦州,可以像他讨教一二,阿泽如果没有什么事,要不要一起来?”
柳文泽的眼睛瞬间亮了。
当时已经是正妻的陆霜元听了,也喜上眉梢,“泽儿他哪里有什么事情。”柳文清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当年被陆相收为弟子也是机缘巧合,现在能被胞弟仕途铺路,也算是一件好事。
睦州虽是宛南小城,上元夜的风俗仿效上京,也是极其热闹的,这一日官府不设宵禁,城内墙外,灯烛数十万盏,亮若白昼。市井巷坊,香轮辘辘,五陵年少,满路行歌。
那一夜,他们在观音殿前的树下饮酒。
陆相难得和年轻人一起,又喝了几两黄酒,也变得轻快起来,竟然要给弟子们算命,“你看这东市这么多算命的,却没有我算得准。”
“想当年,如果没有出仕,我也许就在这里摆摊了。”陆相笑侃。
案桌上摆满了写了字的木牌,在这些关门弟子中,最是欣赏柳文清,便说,“梅卿,你先来吧。”柳文清无奈,也只得陪恩师胡闹。
他翻了木牌,是一个“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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