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始卖惨求情了?”她敏锐地抓住了谈话的走向。被戳破动机的小舟觉得羞惭,反而打开天窗说亮话,面朝着她,“我只希望你不要把事情闹大,程信还要高考,他是叔叔婶婶唯一的儿子。”
她也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舟,“露出真面目了。那么刚开始说什么要赔偿的话,假惺惺。”她厌恶地转过身去。
“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到段沁出院后我会安排她在我家住,给她找个保姆照顾她,养好身体再回去上学。你和你弟弟可以滚了。”她说完这话,便转过身不再看小舟,身边的人久久没动静,等到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吓了一跳,语气明显是有些慌了,“你哭什么?多大的人了你?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堕胎的人又不是你。”
小舟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一眨眼就是一滴,“对不起。”
“成了成了,我不会追究的,我跟段沁没那么亲。我吓你玩的。”她伸手有些粗鲁地替小舟把眼泪胡乱抹掉,也不顾弄疼了小舟,“我见不得人哭成这样。”
段沁做完手术后,小舟和弟弟一起去看她,过后弟弟留在了病房里陪段沁,小舟一个人走了出来。已经是十一点了,手机上丈夫的未接来电不断增加,电话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小舟接了起来,简单应了几句,“嗯,没什么大事,我就回来,别担心。”
放下手机走出医院,竟意外的,一点也不想回去。
一辆车在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也不安全。”
“我家很远的。”
“上来吧。”
小舟不再推辞,打开后车门,她却说,“坐前面来。”小舟关了后车门,打开前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告诉给她家的地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小舟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也不乱看,倒像是跟着家长的小孩,举止规矩,接到丈夫的电话也会不动声色地按掉。
前方已经若隐若现地出现家的影子,小舟以为今晚便会以这沉默结束,可快到了的时候,她忽然说,“我今天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了些。我向你道歉。”
她把车停下,转头对小舟说,“奚轻舟,对不起。”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这张脸,这套衣装,这副表情。
凶恶过,粗鲁过,轻蔑过,讽刺过。
却又似乎是......
比谁都更善良着。
比谁都更胆小着。
小舟摇了摇头,朝她笑了,“没关系。”
她也朝小舟一笑,那是很短暂的一笑,却是彻底的,就如同海里的一种颜色或一种温度,从海面一直深到海底。
所以那天的遗憾是,因为这笑,忘记了问她的名字。
那以后的几天里,小舟常想起那张脸来。把几个小时里的相处细节,不断放大,放大,最终几乎占据思绪的全部。甚至丈夫伏在她身上,动情之时,眼前竟一闪而过那个不知名姓的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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