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会长家里,对方曾经提到过时远的父亲。臧十一也明确说过,时远的父亲是管理局的老局长,一辈子兢兢业业,最后在岗位上殉职。
有这么一个权力不小的父亲,时远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待在一块儿?
听见父亲二字,时远一愣,随后笑出了声。
月光下的废墟很安静,没有半分虫鸣。只有时远的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起先还是压抑着的低笑,慢慢地高亢起来,最后变成毫不掩饰的大笑。整片荒野都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完全压下了风声。
涂攸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不然呢?”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时远捂着腹部,过了好久才勉强直起身,“你觉得一个没有背景的实验室凭什么支撑十几年?”
在月色下,他的眼睛极其明亮。明明泛的是冷光,却滚烫得让人害怕。
被这双眼睛摄住,涂攸愣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传来坍塌的声音。
“你......”一张嘴,他的牙齿上下打颤,“你父亲......”
“是的,我父亲。”时远接下涂攸的话,“如果没有他和他的朋友,实验室早就被查封了。”
说这句的时候他还笑着,就像跟朋友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闲谈而已。
涂攸绷不住了。
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还是时远伸手扶了他一把。
时远的手很凉,尽管隔着绒绒的皮毛,涂攸依旧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
“你恨他吗?”被这双冰凉的手举起来,涂攸凝视着时远,耳边响起对方幽幽的低语,“恨他们吗?”
涂攸咬着唇,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时远漠然一笑:“我恨。”
“我人生的前十二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抱着涂攸,他转过身,目光在废墟上流连,“被锁在房间里,每天等着实验员过来检查身体,按时服药打针。如果楼下妖怪幼崽的实验有了进展,我也要一起接受手术。”
涂攸经历过的一切,时远都经历过。
“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他抬手摸了摸涂攸的耳朵,像是在耐心地哄一只小猫咪,“可是被救出来之后,那个男人告诉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涂攸想让时远别说了,仿佛知晓他的心思,冰凉的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样的亲生父亲会把儿子送去做实验,十二年不闻不问,直到实在瞒不住才假模假样地带人去处理,为了自保把所有实验员灭口,甚至还想再把儿子关起来呢?”月亮隐进云层,时远的声音像飞灰一样虚渺,“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可以提供数据,还能再利用上几年的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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