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叹道:“为他这个小冤家,我是操碎了心。也不知英王是否肯为他请旨?”
韩飞扶着母亲坐下,亲自沏上茶来:“月郎这副容貌,天上有,地下无,只要是女人,任谁见了都得动心。英王能是例外?听他方才之言,两人之间颇有情致,想来婚事可成。”
韩宜点了点头:“我知月郎在家憋闷,一心想出门看看,特命你爹给他留了个空子,又使人在路上护着,一径将他引去惜花山庄。阳春见着寒水剑必然会将他接进庄门,好生照料。我本意是替月郎造些势,好叫上京知道,韩家幼子与英王已有了瓜葛。谁知阳春这般解意,竟将月郎送到了英王身边,还作了贴身亲卫,意料之外令人惊喜。”
韩飞低头暗忖:我就知道您是别有心思,否则月郎怎么逃得出门来?颍川家中也未着急,只是做戏一般地派人找了找,就任他一个满天下乱跑。想到此笑道:“只是苦了爹爹了。平素与月郎日夜不离,这一下分开数月,隔着好几千里,怕不是要哭坏了身子。”
“让他哭去!”韩宜埋怨道:“把儿子宠成这副德性,除了会舞几手剑,把书都念成了他自己的那些歪理。心机手段是一点没有,半分也及不上他大哥……只会给我惹事。眼见都要嫁不出去了,他那当爹的还好意思跟我哭!”
听见提到大哥,韩飞眼神顿黯,强自笑道:“娘,英府也不是个好去处呢。不如给月郎招赘一个妻主,就养在颍川家中,时能见面。”
“你懂什么?”韩宜饮尽杯中香茶,瞪来一眼:“圣上自从登基,没有一日不向韩家示好,委曲求全,着意拉拢、我若一味不假颜色,岂非太过不识时务?愈发要招来猜忌。既然早晚都得向她投诚,还不如早作打算。前番宫中已传出话来,圣上有意与咱家结亲,宫中九皇子未嫁,可你已娶正夫,这联姻之事明摆着是要着落在月郎身上。月郎那性子,孤僻乖张,若进宫屈居凤后之下,岂不委屈?我不想送子入宫,就唯有英府一途可选。招媳入赘?简直异想天开。”
韩飞答道:“母亲可不要上了紫雲圖的当!她今日百般笼络,不过是想收回玄甲军权。在她眼中,我韩家是豫王旧部,素有嫌隙。您再怎么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她还是要生疑忌。除非咱们母女裁军放权,封印归乡。可若是走到那一步,我韩氏一门不是坐等人来宰割?哼,向她投诚,还不如割据自立。”
“飞儿!”韩宜闻言一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听了听,四周并无人息,这才缓缓说道:“大逆不道的话不要讲。”
“母亲。”韩飞有些泄气:“紫雲圖为人阴狠狡诈,绝不可信。当年她屈身侍奉太女,忍下多少常人难忍之事,骗得铁后与太女心软,给她留下了一线生机。结果怎么样?太女身败名裂,断女绝孙。她却继承皇位,登临天下。母亲若忘前事,大祸不远。”
“紫雲圖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韩宜拍了拍女儿臂膀:“不会为她的小恩小惠就失了戒心。可是,你方才说的法子更不可行。”
“怎么不可行?”韩飞劝道:“我韩家高门望族,根基深厚,且拥兵日久,威权自重,豫王所部又唯母亲马首是瞻,立誓相从。如今远征在外,紫雲圖鞭长莫及,更易起事。只要打出为故太女和豫王复仇的旗帜,必得民心拥护,一呼百应。强似仰人鼻息,处处受制,日夜不安。”
韩宜摇了摇头:“你想得太过简单了。先皇临崩,亲召诸王大臣入寝殿,当面宣示遗诏。紫雲圖继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韩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先皇弥留之际,已不能讲话。只怕那份诏书就是紫雲圖自己所拟……当时形势,傅临率紫衫禁军围困皇城,哪个亲王大臣敢不奉诏?”
“不。”韩宜眸光一闪:“祁相告诉我,上京变乱之后,先皇临终之前,曾口述三道旨意,令她撰写:其一,废太女紫云锦名位,以叛国罪论处。其二,着皇三女紫雲圖继大位。其三,追封花眠为后,与她同葬皇陵!”
“哦?”韩飞眉头皱起:“这是真的?”
韩宜点了点头:“先皇,是一代悍主,受胤国百姓礼敬膜拜,犹如天神。你要驳她的遗旨,为她所认定的叛女翻案,能得人心?”
韩飞一窒,听母亲又说道:“我韩家世代忠良,声望素著,在六国之中都享有盛名。紫雲圖虽然忌讳,绝不敢轻举妄动。而你若行此叛逆之举,正好给她送去一个剿灭杀伐的绝佳口实。”
“我……”
“便是不顾一切起了事,大胤和赤凤也都站不住脚。”韩宜继续说道:“紫云瞳领大军在后,两倍于我,其人才干非凡,犹胜豫王。你能败之?若不能,则只得率军入青麒……飞儿,青麒为何要容你?纵然容下了你,你能有今日在大胤之声名地位?”
韩飞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言。
“何况,家小还在颍川。”韩宜看了看她:“你爹爹的尸骨,你夫郎儿女的性命,也舍得丢弃么?”
“女儿想错了。”韩飞低下头:“娘,我就是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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