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一开始还闹着要起来,躺着也睡不安稳,来回翻身,探头往船舱两下看。到后来实在也是累得狠了,抱着初六一道呼呼大睡,一大一小两个呼吸声交叠着在近处响起,漫天的风雨声在四周围重重围困。
仲崇堂伸手挡住一丝漏进来的雨滴,给两个孩子再盖严实些,看着两张酣睡的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时平静无波一时又越来越沉,转过了无数念头,虽无法可想却怎么也不能从此撒手。
这一夜也就在风声雨声中飘摇而过,小船颠簸了一夜,没离开江心岛一寸。
清早时候骤雨稍歇,哭嚎一般的风雨声化作茫茫一片水声,响得平稳,却让初六的哭声给搅了。初五模模糊糊地醒来,闭着眼睛抱着他去船舱外头,给他把尿。走到船舷边上,端着初六对着水面,忽然想起来自己出了船舱,一时全然惊醒过来,抬头往四下一看。
仲家大船上已经站出来一道人影,侯府大船上也站着一道。
初六正尿着,初五也不能就抱他回去,只得胆战心惊地原地站着,左看看右看看。两边船头站着的人也都不出声地看着,淋着雨,直到初六尿完。
初五裤子都不及给他提,抱着他就逃回船舱里头,坐在仲崇堂旁边喘了口气,想起自己忘了尿了。
“没事,”仲崇堂忍不住笑,道:“现在是他们两边较劲,跟咱们干什么关系不大,只要是在船上干的。不怕,再不成你攥着炮仗出去撒尿。”
“崇堂先生,你还笑得出来!”初五道。
“总不能跟初六一起哭吧,不出去也行,最大那只食盒拿来当夜壶吧。”仲崇堂道。
两人一道琢磨了许多法子,如何在一个船舱里铺排开吃喝拉撒睡,不知道得在这里耗上多久,也只好得过且过,过得一天是一天。
大半天平平如常地过去,没人上船,没人喊话,只有断断续续忽急忽缓的雨下个没完没了。
到晚些时候,隐约能看到远处有几艘小船,像是跟这一艘差不多的渔船,各自分开一段距离自渭南方向而来,船上渔家不断呼喊着什么。到仲家大船近前,被仲家人出面给喝止了,不许他们再接近。
渔船上的人跟仲家人互相喊了几个来回,几艘小船大多掉头走了,只剩下一艘不屈不挠地绕过仲家大船,从另一侧停靠到江心岛上。
仲家大船上跳下来两个小辈仲明和仲光,游了一段趟水走到江心岛上。侯府大船上也跳下来一个瘦长少年,苏水朝换了一身布衣,没用他的凫水功夫,也趟着水走上江心岛。两边三人分别站在江心岛两侧,严阵以待,正后方的渔船上下来了一名妇人,样貌朴实,红肿着双眼,两手各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求求各位大爷,我相公,孩子他爹在不在船上?活着没有?孩子大伯还有堂兄都死在渭水边上,只有孩子他爹生死不明……众位乡亲帮着找了一天一夜了,这就是我相公的船,我们就想知道他在不在船上,我们,我们娘仨给你们跪下了!”那妇人牵着两个孩子齐齐跪下来,两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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