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妃责罚!因和姐妹玩耍所以没注意到王妃……”该名所唤翡翠的侍女谨慎将眼光偷瞄向没人敢得罪的亲王爱妻苍白的脸,神色有着慧、顽皮和讨好。
“奴婢叫翡翠,在中已经待了好几年了,王妃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我。”一直不见染飞烟说话,翡翠再小心翼翼又介绍自己,再看向地上的碎碗,赶紧蹲下去捡拾。
“别动!”染飞烟被她的动作惊愕到大梦初醒,赶紧出声遏止。怕碎碗仍残留着毒,若是不小心割破手指被毒渗入,可就大事不妙。她紧张盯着她,还好看到翡翠只拈起一块碗片。
“我来收拾就好!”她蹲身用手帕仔细一块块捡起那些碗片。“你先下去,我先把这个拿去丢掉。”再对着站在身后的翡翠吩咐,只想赶快把手中的棘手物处理得一干二净。然而,就在她匆匆站起来往庭园走去,没注意到从自身衣袖内掉出一包白色药包。
背后,翡翠注意到了!盯着地上掉落的白色药包,跟着移视染飞烟离去的背影,无波澜的眼神竟转为冰冷与——凌厉。
将那些碗片销毁得连灰都不存,染飞烟再折回,天色已经很晚了。名唤翡翠的丫鬟早就已经不再那儿了,两名女从后面的庭廊走过来嘱咐每日习惯的准备。
“王妃,该是沐浴的时候了,请移驾到尊阁贵妃池。”每天到中午用膳后的傍晚,染飞烟都会洗澡净身,今天却不想……出去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但看看这身衣服有着方才烧焦碗片的尘烟,她原本想将衣服扔到河里,却怕其他动物会舔到死于非命,善良之心因此作祟而作罢。
踏进洒满各种桂花、玫瑰花瓣的天然浴池,池水温润着她光洁无暇的肌肤。如此养尊处优的日子让她觉得怔忡,她若有所思的搓着身上的泡沫,侍女搭起的纱帘屏障外方的石阶,响起一群匆匆前来的脚步声。
“叩见皇太后!”
听见外面的婢女这么唤道,染飞烟赶紧伸手拿起放在浴池旁的衣服。
“王妃在里面吗?”
“是!”她听见侍女这么说,赶忙出去行礼。“皇太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孝母皇太后,虽然她低头不凡迎视,不过打从出来第一眼即留住深刻印象。面前这位仪态十足俱威严、眼神犀利,虽有一定年纪却依然风韵犹存的老妇人。
“很好,动作倒是很快,机灵反应一百分,就不知这口舌之能……是否如行动伶俐。”孝母皇太后睨视眼前出水芙蓉般的美人,仅裹件低丝衣的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无怪乎会迷惑她孩儿。美女她见得多了,她也不是特别美,而是细丽得特别有神韵。
“皇太后……”染飞烟不明所意。
皇太后眼一凛,暗示身后一名侍卫,仅见侍卫手里握着一个黑布包的东西,将那包东西放在地上,在线开黑布,赫然露出一只口吐鲜血、全身发黑发烂的白貂。
乍见,染飞烟心头被撞击一下。
“这只貂,是从哀家房门跑出去,也许是太贪嘴,到你厢房外廊舔食走道上被打翻的汤汁,就变成这副模样。”
“太后,我不明所意?”染飞烟故作镇定。“是谁在走廊打翻汤汁的?”蓄意问道。
“正好,有个奴婢向爱家透露,曾经在门外走道撞到王妃端着一碗燕窝汤。”孝母皇太后目光犀利,用嘲讽眼神看着她。“这才是,哀家想要问你的?”
染飞烟心头猛然又一个撞击,心虚的想起那个撞到她的婢女。也许是自己太心,连泼流在地的汤汁也忘记要清理。
“禀太后,那碗燕窝是昨晚补汤太多,臣妾和王爷都没喝,臣妾怕凉掉,所以才想拿去倒掉。若是有毒,皇太后是否应该询问那晚燕窝是谁煮的?”她不想昧着良心将罪责推给别人,但是眼观当前唯有出此下策。
眼见她如此狡辩,孝母皇太后目光转为冰冷,枭头拐杖轻轻往下一击。
“好!你不承认是吧?哀家就让你心服口服!”
随后一声言令,从皇太后身旁的侍从中走出一位人影。
染飞烟双目随着那道人影而瞠大,目光直落在缓缓从人群走出跪在皇太后跟前的婢女。“太后。”
“翡翠是我座下的女侍,也就是她撞到你,而且不小心捡到这包东西。”孝母皇太后亮出手上一个白纸包住的物体。
“你说,翡翠。”再厉声询问跪在地上的翡翠。“这包东西是不是从王妃身上掉出来的?”
“是……”一直低头的非蹙不敢看染飞烟一眼,害怕会得罪她似的。“的确是奴婢撞到王妃,亲眼看到王妃捡拾地上被打碎的碗片……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来人呀!”孝母皇太后袖手一挥,一旁的侍卫端来一个托盘内的茶水,仅见皇太后拿起茶杯将白包内的粉末倒入,另一个侍卫奉上手中一只才满月大的小黑狗。
突来举动让染飞烟心惊跳!“不!”她才想上前阻止立刻被两名侍卫从后头抓住,眼睁睁看着那只小黑狗被强行灌入茶水而毒发身亡。
“好个歹毒恐怖的毒茶!!”皇太后冷睨那逐渐疮痍的尸体。染飞烟侧脸本不敢看那残酷景象,怕良心受到谴责。
“证据确凿,你还想说什么!”孝母皇太后走进她跟前,用着凌厉的眼神端望她。
“臣妾不明白,就算臣妾有那包毒粉又如何?太后或许不明白臣妾以前是水月门的人,有一两包毒药是正常的收藏,太后能证明臣妾想毒害谁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嘴!”皇太后双眼飘向后,呼唤一名随从。“香香,是不是你端那碗燕窝到西厢阁的?”
这是,后头以为侍女惊慌跑出来,神色仓惶叩首当前。“冤枉啊!的确是奴婢负责送燕窝到王爷手上,可是到房门就被王妃阻止,她说要自己端进去,不关奴婢的事呀!”
这一问,全盘托出!孝母皇太后端视染飞烟的神色更趋凌厉而暴怒,似抓到里的乱源之头。
“所以你就趁机把毒粉撒进汤里。房里只有你和我皇儿,你想,哀家会联想到你想毒害谁吗?”
“我没有!”纵然有此意,染飞烟仍坚持摇头。到后来……她仍是没下手……杀了那个男人不是吗?她倏地想分辨她内心的感情,身子已被两名侍卫从后拖去。她想挣扎,即刻被两名侍卫按住,看到他们端来一碗青草茶强行灌她喝下。
“把她压住!”在挣动中她听到有人喊道。
“原以为你会乖乖的并无异心,怎知还是处心积虑想谋害我皇儿,好个狠毒的女人!”孝母皇太后坐回椅子,一声声铿然语调无情撂下,端视尊阁外面的天空。
“江山易改,本难移。既是满身污秽的乌鸦,就别妄想戴着金玉飞上枝头当凤凰!”虽是一旁榇托凶狠虐待妃嫔的画面,凝重的气氛中,皇太后神情惬意悠闲,没人敢越前一步。
上围被溅得都是药水,染飞烟觉得腹部绞痛不已!“太后……”她伸手想对皇太后解释,难耐下体绞痛已让她在地上翻滚不已。“啊!……太后……”一股热源不断从下体缓缓流出。
就不知她给她喝的是什么?
“今天就算你得到他的宠爱又如何,我皇儿不会原谅枕边人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女人,每日和他相拥而眠共处一室。”孝母皇太后自咐。她今天若不斩草除,难保她皇儿识不清这女人的真面目,难保她皇儿不会死在这女人的手上。
无视染飞烟凄惨的叫声,孝母皇太后偕行而起,冷眼睥睨。“他临行前交代我必需这么做!只是当然,毕竟有哪个男人容许自己的妻子夜夜想毒害自己,只要是对他不忠的女人也都会斩草除。”
“不!……不可能!”明白身下流的是什么,染飞烟心疼摇头。“这是他的……骨……”
“难道你没听过传闻,哀家的皇儿以前就是如此对待怀有身孕的妃子,被打掉的胎儿多不枚举!”皇太后神色木然,声音凄厉。“你只是其中之一,往后多的是女人替他生小孩。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贼、一个被他俘虏的敌方女人,甭想他会真心待你,而是令他想折磨、玩弄感情、糟蹋的战利品罢了。”
腹部剧烈绞痛让染飞烟全身瘫软,这残酷的事实击中她彷徨无依的心。冷汗渗出抖栗面额,她禁不住叫喊,身下已经流出一大滩浓稠血水。
眼观当下,高傲的皇太后面容青寒。被侍从搀扶离开,留下倒在地上的染飞烟。
“哀家今天不杀你,是替我儿积点德,把你送入长太,望你好自为之。”
面对这种场面,孝母皇太后已麻木不仁,即便是血至亲,也不容许让错误发生,让心怀不轨的女人一再乱闱,处处存在危机谋害她唯一的依赖,即使是牺牲得来不易的孙儿也绝不迟疑,斩草除不留后患。
过度疼痛已让染飞烟昏厥,然而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结束。这些人将她抬入大牢,将她手脚摧打成残,她遍体鳞伤躺在那儿,心底暗恨,若是她武功恢复八成,一定将这些人脑袋砍下才不会让这帮人如此欺负她。之后,她被丢入杂草丛生、肮脏不堪的行馆里,乏人问津。
经过一天,她的伤口被蚊虫咬噬而醒,惊讶拂开这些可怕的虫子,她用手肘缓缓爬行似躲避瘟疫逃离。手筋脚筋被挑断,显然皇太后要她生不如死,她寸步难行往前爬,满是血腥味的她爬行一段距离才抬头视清这座厢院;紊乱杂草滋长进地,这里虽是广阔但处处飘扬破烂的白幡,居中一个大型如来佛像金身已斑驳不堪,其上溅着各处暗色的血迹。
幽篱的冷内空无一人,竟是充满鬼魅与凄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她却不为这怨气极重的冤魂之地所惧,脑海时时刻刻萦绕着,是那个昨晚在才爱着她、今早书言嘘寒问暖、甜蜜捎信给她男人的身影。倘若他只想玩弄她,就不会千方百计要她当他的王妃?还把她捧在掌心上疼?她仍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待她,只为了那碗有毒的汤?但若如皇太后所言,她只是众多被打掉胎儿的母亲之一,那她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她在他心中又占有什么样的地位?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那些全都是他骨……!而最让她痛不欲生的,是失去腹中的胎儿,她从来没有深刻体会那东西对她的重要。
这一刻,染飞烟彻底尝过人情冷暖,可以来去自如的师兄失去踪影,或许是发现事迹败露躲藏起来。
门前落叶纷纷的庭院,传来窸窣的声音,扫地阿婆看见拖行一路的血迹进入,见到她时便摇头叹气。“唉,深入后斗争就是这样,一下子攀龙富贵、呼风唤雨,一下子又变得连猪狗皆不如。”婆婆似乎看多了这种场景,叹气连连。“你算是最幸运了。”
靠着老婆婆的帮忙,她用着婆婆采集而来的药草磨成药膏伤敷,慢慢手脚可以使唤。几天后,那位婆婆就没有再来了,也许是凶多吉少。而她仍不死心期盼王爷能知道她的状况。
日月星移,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等待落空,更加深她的疑惑。她决定一定要走出这里,探视他回幽篱了没有,所以她必需自励图强,每天用着婆婆留下的药膏敷伤,饿了就活捉老鼠生食充饥,她必需饱足力气才能生存出去。
待足部的伤养好可以走动,染飞烟终于走出了这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石头将一个侍女击昏,拖到柴房内脱下侍女衣服,在花园的水池洗净自己脏污的脸部绑上头发换上侍女服,即看到三名丫环往这里走来,她赶紧面向池水避开,便听到她们一小段言谈。
“你要小心呀,珍妃很凶的,若是不小心梳掉了她一头发,她可是会赏人耳光。”
“哼,她以为铲除以前的染王妃就可以嚣张了,亲王还不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竟然将气出在咱们身上。”一名婢女不屑发泄。
“唉,谁叫亲王又恢复成以前那样,四处找女人过夜……而且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冷不防,这名侍女的嘴被旁边丫环用手堵住。
“小心!别多嘴……当心被抓去,砍头!”谨防隔墙有耳,侍女纷纷噤口闭嘴,个个快步通行而过。
一听闻这些话,染飞烟不敢相信。趁着天色暗,偷偷潜行到恭亲王的房门外。豪华宽阔的正内殿,传来女子扯尖拔张大浪声吟喘、间杂琵琶乐声和吟哦笑语,而且不止一个女人,而是好几位,为外界的留言蜚语更添上抹秽荒唐的色彩。
她骇然瞪视纸窗上的人影、那在里面寻欢作乐的人儿。他又开始恢复以前的本,乱其他女子;而她还傻傻待在那间破院阁里等待他的救援,自作多情的一位他会在乎她。
这时她才知道皇太后的话是真,他本对她不闻不问,之前对她的那些关怀、甜言蜜语都是骗她的。他果然是因为好玩、想愚弄她、想征服她,才虚情假意欺骗她,仅仅几日相隔,令她恍如置身在天堂与地狱之间轮回一次。
偏离不了的视眸,让她心底升华了憎恨,按住口……她忍住一股不断袭来的疼痛。这种锥心刺骨的痛,难道……是爱吗?
站在这殿外空旷的空地,她不怕被人发现,被伤害的眼神有着惆怅和伤痛。
爱亦成恨、恨亦成痴,当爱上不该爱的人,不管是仇人或是敌人,就是坠入如此万劫不复的地狱,即使是聪明、冷情如冰的她也痴就成一片愚昧。
她凄凉嘲笑自己,再也待不下这有着他呼吸的空气,和他着别的女人的地方,癫乱的脚步行到栏一角,趁着天空下着细雨没有人会出来,她寻到这里时早就做过记号的砖墙。为何她早先不想离开,而是沉沦在虚幻的幸福里没有清醒。
用手里剑剜刺墙壁砖块一角,她拿下砖石,再用手挖着黄色掉落的泥土,筋脉还没完全好的双手显得没力气,她忍痛挖着……白细手指都破皮流血,好不容易挖出一条逃生路径,她全身已被雨水淋得湿溚冰冷,钻入那像狗才能钻入大小的洞缓慢爬行。
当看到外面一线曙光,脏污的泥水流过她清丽的脸容,她咬牙,倘若活着,今生誓必记得她受过的苦,和报此一污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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