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皇帝召了胡来彦来,问他应当如何处置棠辞。
胡来彦心里想的自然是将她弄死,除之后快了。可若这么简单,皇帝还问他作甚?
于是他思索了半晌,硬着头皮答,棠大人行为不端,言辞乖戾,触怒龙颜,如何处置理应全凭陛下发落。
怎么行为不端,怎么言辞乖戾?胡来彦避重就轻,他很聪明,知道皇帝约莫应着懿慈皇后不便处死棠辞,可经此一事,她的身份已不是秘密,朝中有前朝余孽死灰复燃也未可知,放在京里养在身边如同养虎为患。他心里有层心思许与皇帝不谋而合,他若说了出来,恐为皇帝忌惮,索性将担子全推给皇帝。
皇帝笑了声,道:“大善。”即命胡来彦当场写了奏本。
胡来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颤颤巍巍地拟了一份,跪呈与皇帝,御览后驳了回来。
于是又拟,又驳……五六次后,皇帝提起御笔,蘸饱朱砂,批了奏本,扔给胡来彦,朗声笑道:“胡爱卿素有急智,可解朕之忧愁,朕甚喜之!”
殿内掌管起居注的中书舍人自胡来彦进殿后手上便没闲暇过,此刻更是奋笔疾书。
胡来彦接过奏折,伏地下拜,恭敬告退。
临走时哀怨地瞥了眼那中书舍人,心道自己死后虽则定然在史册上落不下什么好名声,可此事着实被逼无奈为皇帝背锅啊。
奏本写得明白,朱批一下,胡来彦自赶紧去置办了,中途无人知晓,连劝阻都来不及。
黥刑----毁她颜面,胫杖----断她腿脚,发配至凉州参军----绝她念想。
所有后路皆堵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求我绕她一命么,我饶了,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两朝老人李顺德在御前伺候着,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针扎似的分外不是滋味。想劝几句,却被一旁的张保拽住了衣袖,不使他触了霉头。
冲动转瞬即逝,后怕一丝丝一点点地滚上心头,李顺德忙战战兢兢地缩回半只脚尖,只一个劲儿地感慨在至高无上的权势利益面前,那么些零星半点的血脉牵连算得上什么?
皇帝连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都狠心逼死,区区一个侄女儿又有何碍?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啊。
二十年前人人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枝玉叶,如今命如草芥……活着,竟还不如死了干脆。
鞭伤剑伤被草草医治,棠辞躺在牢房里的石床上,两眼无光地盯着头顶的青黑石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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