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观皇帝,明明平日里无论朝堂疆场都极为圣明之人,短短时日便将宁妃当做珍宝来养着供着,与当初对待自己母妃又有何异?再如何,也不过是求而不得多番失意后移花接木的一时酣梦。
淳祐帝见宜阳还杵在原位不作应答,一手揽着腰肢细软的宁妃,挥手令宜阳暂且退下。
岂知宜阳劈头便问:“父皇用情至深,可为懿慈皇后一人力排众议,清心寡欲地不选秀不纳妃。为何儿臣非得与他人婚配?”
在旁服侍的李顺德与张保闻言,脸色俱都“刷”的一白,垂下头来忐忑不安地苦候皇帝震怒----宜阳这话委实触犯了皇帝的逆鳞,懿慈皇后这四个字向来便只许皇帝自己一人朝思暮想的存在心底,旁人多提一句便是提着脑袋在刀尖儿上跳胡旋舞----嫌命长了。遑论她此番话还透出另外一种意味,皇帝用情至深,可懿慈皇后固执己见,丝毫不将这位高居九重的天子放在心上,若往深处想,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帝下面子。
皇帝果然拍案而起,粗眉高高挑起,居高临下地指着宜阳:“混账!汝与朕可相提并论乎?!”
第53章
天色大黑。
巍峨宫城渐渐点起光亮,焰火腾飞,明明暗暗阡陌交通的长街甬道如四方棋盘上纵横交错的一条条黑线,处处皆死棋,每每为生机。在长街甬道上徐徐而行的宫女内侍达官勋贵皇室宗亲无不是四方棋盘上为人所控的一粒棋子,从死局侥幸跳入生局,又从生局不幸沦落死局,循环往复不得终了。
左祖右社,奉先殿坐落于皇城东面,与社稷坛相对。
双手提着铜壶的内侍往长街甬道两旁的宫灯续油,噼里啪啦的灯花爆破声追着袅袅焦烟没入深沉夜色之中,此起彼伏。
从朱红宫门远远望去,是晦暗月光里雕梁画栋重檐斗拱庄重威严的奉先殿一侧,丹陛月台之下模模糊糊立着个黑点子人影。
李顺德心下纳闷,跨过门槛往那儿走去。
待走近跟前,瞧清了模样,不禁失笑一声:“我当是谁呢,陆大人与陛下奏对后怎地不径直出宫回府?这隆冬大雪天的,可别冻坏了身子骨。”
陆禾将视线从奉先殿紧闭的殿门缓缓收回,向眼前这位侍奉了两朝皇帝仍旧左右逢源的御前总管拱手施礼,歉意一笑:“宜阳殿下曾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此番殿下肆意妄言触怒龙颜与我这个作侍讲先生的脱不了关系。殿下受罚,我自当良心有愧岂能安生?”
李顺德将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番,见她竟还是下午递牌子请见时的一身打扮,暗自估摸了时辰,思忖着她怕是在此站了几柱香有余的光景,遂命随行的内侍自奉先殿值房里取来夹袄披风,与她披上。
“多谢李公公。”陆禾道了谢,自行系了纽扣,拢了拢衣领,暗含忧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往灯火通明的奉先殿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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