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萧可蓝,你真的……没说错,你是太冲动没长脑子了。
“妈,你今天跟那个萧可蓝见面了?”
“在spa意外碰到,随便聊了几句。”
“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
“嗯哼,乖儿子,你猜得真准。”
“为什么?你不怕她告诉向予城,到时候我们的计划可能会受阻啊!”
“呵呵,傻儿子,你就只懂得经商那一套。把握人心方面还嫩得多。女人哪,妈妈了解得比你多得多。
这件事,她若听了我的话暂时忍着不说,就化成她心口的一刺,从今晚开始睡觉就不舒服了。若是她忍不住现在就跑去告诉向予城,其结果必然是大吵一架。到时候也是她不够信任自己的男人,是她倒霉难过。我始终是向予城的第一个女人的事实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对于萧可蓝这种向往天真纯洁爱情的小女生来说,如梗在喉,没有个几年头是拨不掉的,要是她格再硬点儿,骨头再硬点儿,也许一辈子都拨不掉。呵呵,这就是所谓的穷人骨气。为了这种无聊的骨气,放弃荣华富贵,一辈子活得可怜巴巴,仰人鼻息
“可是以向予城对她的喜爱,你就不怕向予城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向予城是个重感情的人,凭我的身份,他顶多就是骂我几句凶我几下,绝对不会对我真的下手。两年前的事,你也看到啦?!他可是为了我,就停止了对迟家的报复呢!”
“哈欠,哈欠,哈……欠……”
一连打个三个喷嚏,打得她鼻水长流,眼睛发痒,头昏眼花,四脚无力
所谓的迎圣诞黄金搭档套餐,也抵不过病毒的强大肆虐。
可蓝缩紧了脖子,双手在大衣袖口里,还是觉得寒意如针,一丝一丝地直往皮里渗。
离开会所时,天已经漆黑一片。王姝因为孩子突然发烧,又跷掉了她的必胜刻大餐丢下她跑掉了。
一个人哆哆嗦嗦走在碧城最繁华的形象大街上,右手边是碧城最出名的奢侈品商场。当初,和向予城第一次逛街,她故意挑的就是这家店。
现在……
她不想回别墅。
她关掉了手机。
她抓了一手的纸,用力揉着擦得已经有些发疼的鼻头。
擦身而过的奢侈品橱窗里,放着黄金打造的华贵珠宝,她停下看着,红绿色的圣诞壁板上,倒映着自己狼狈的面容,虽然只有影像,也看得出那里面印着的女人,又没自信地大哭过。
这个黄金打造的戒指,远没有她跟向予城求婚时送的那杖戒指漂亮。
那是她偷偷跟向凌睿联系上,请他帮忙设计,一起交流了几个晚上的构思,还偷拍了那颗龙形耳钉图片做参考。钻石是她从向凌睿收藏的原钻里挑的,没有切割前价值一百万欧元。但是经大师切割设计做好之后,价值就翻了几百倍。
当然,那个价她是付不起的。可是买给爱人的重要的戒指,不能是别人送的。她跟向凌睿商量要了个亲情价,就原石的一折,十万,人民币。
这个也是她两年的全部薪水了。
两年的努力工作收入,都付了这颗钻戒,她觉得很值得。
爱情,本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她希望他能懂,不管外界怎么变化,未来他们还要面临多少人和事,还有多少问题要解决,她对他是全部的付出,没有保留。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突然让她觉得自己始终被男人排除在一堵城墙之外,不得而入。她努力想要进去,他却说这是他的私人空间,希望彼此保留一点距离。
可是这段所谓的空间,距离,突然变成一芒刺,梗在里,让人无法忽视,又拨除不掉。
怎么办?
在这个大家都赶着回到温暖的家,与爱人团聚的日子,她就像个游魂似的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
不知不觉,居然又走到那家三层婚纱影楼前。
他们漂亮的橱窗陈设又换上了圣诞节的式样,新娘新郎装上点缀着圣诞的主题色调红绿黄,大朵大朵的雪花喷洒在玻璃窗上,银色的星星坠在布景上,美丽梦幻。
他说,让她等,等到什么时候呢?
她好怕,这个等字,像那个梦境一样,又变成另一个……无疾而终……
“萧可蓝!”
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可蓝回神时,就被人用力抓住了手腕。
“你是谁?放手!”
抓着她手的人,一身绿色军大衣,寸刺头,眉止深邃,气质硬朗,力气之大她本甩不开。她正要叫时,又跑出三五个人将她团团围住,还全部穿着弥彩服,一副军人打扮。
“你们……”
“跟我去见一个人。”
“不要,我不去。放手,救命啊”
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刀挟进臂弯下像小**似的一夹就走了。还啐了一口,说,“妈的,果然够辣!”
因为刚捂着女人嘴时就被咬了一口,女人还会点儿空手道防身术,肚子上也挨了一记。男人只能忍着疼,迅速将人扔上越野车,迅速开离。
就在他们刚走一步,另一拨人马就到了婚纱店外,询问店员和周人看到的情况。
“大哥,大嫂好像被一群兵牙子带走了,我猜肯定是姓季的小子主使的。”黑畅跳上自己的悍马,加大马力就追向城西方向。
前方越野车里,可蓝气愤至极,冲着抓她的男人大吼,“我要告你强行禁锢绑架非法限制他人自由!”
男人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扯出一把纸直接扒在女人脸上。
“别乱喷你的鼻涕口水,擦干净,别把我车弄脏了。”
“你个……呜咿汪咕唔噜……”
“戴上口罩,妈的,别把感冒传染给我!”
啪地又扔来一个军用口罩。
“你到底是谁?抓我干嘛?”
男人突然裂嘴一笑,可恶至极,“温力辛,季远航的战友兼铁哥们儿。今天圣诞夜,抓你去给我兄弟泄泄火气!”
“你神经病”
不管她怎么叫闹吵,拿包包砸了温力辛两大包,还是被攥进了那个军区大院,季远航的小洋楼。
“你们还是军人吗,这本就是流氓行迳!”
哪知道高壮的兵汉子将大衣一甩,双手抱,扬着下巴睥睨她,冷哼一声,“没听过古往今来兵匪一家嘛!亏你还是个当记者的,连这点儿基本的历史常识都不懂,平常都不开拓下视野,看看百家讲坛啊?!”
可蓝一口气抽得差点儿被呛到,“呸,胡说八道,你丫就侮辱历史常识和百家讲坛。”
“我就侮辱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今儿你要不让我哥们好好侮辱一番,别想回去找你那个臭流氓。”
那大掌一抄,提起她的衣领儿就要往里走,哪知道主卧大门打开后走出来一个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军医。
“力辛,胡闹什么。远航刚刚睡下,别在这吵。”
温力这才收敛了气势,低下头问,“烧都退了?之前都快四十度了。”
四十度高烧!
可蓝也看向医生,医生脸色仍有些凝重,“所以要保持安静,你还吵。等今晚发场大汗,明天醒了就没事儿。既然带了人来,就好好看着,叽叽喳喳的,像什么话!”
医生说着就把一包东西塞到可蓝手里,嘱咐了一堆什么时间吃哪种,吃多少,怎么吃等等,也不管可蓝说什么,吩咐完之后就走掉了。
“喂,你们……”
这是军人还是土匪流氓啊,完全不听人家讲,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跟着军医想跑,又被温力辛提着领子给抓回来,威胁道,“别想跑。外面几十道关卡,没人带你别想踏出去一步。就算那个前大哥想进来,我已经吩咐过门卫。不到明天,他也休想跨进这大院。”
“你到底想干嘛?你以为抓我过来,我就会跟季远航在一起吗?远航那么聪明,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头猪脑的家伙做朋友。”
“你这女人!”温力辛气得差点儿搓了火,急忙扭头过去喘了口气,“都说当记者的口头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正好可以让我哥们儿尝尝吹啸的乐趣,毕竟他还是个童子军,第一次……嗷”
趁着敌人别开视线,可蓝毫不腿软地狠狠给了对方的脆弱小哥们儿一脚,正中红心,再竖起手肘,用人体非常坚硬的倒拐子狠狠肘了对方腰侧要害一记,转身撒脚就跑。
“该死的女人”
可惜,正如温力辛这土匪所说,可蓝还没跑过五十米就被巡卫员给拦了回来。
“ok!你强大,我们休战。”
夹着腿坐进沙发里,温力辛铁青着脸瞪了可蓝一眼,用力灌了一口勤卫兵泡好的茶。
愤恨地抱怨,“大记者,能不能请你给我解个惑?”
可蓝背着土匪坐着,充耳不闻。
温力辛把可蓝打量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口气十分不屑,“说身材,当年军校里的文艺女兵,随便挑一个都比你劲儿。左安安,你见过吧?那可是咱队上兵哥哥们票选出来的蝉联三届的梦中情人。看脸蛋儿,也比你漂亮多了。再说这脾气,居然一出手就灭人家的种,你这是啥德行?!跟着黑佬大混久了,出手这么狠辣。”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可蓝冷冷丢来一句。
温力辛哽了一下,暗道,记者的嘴巴就是狠,“我还真不明白,你浑身上下到底哪点儿好,让远航心心念念了整整八年,从个小男生一直记挂到现在?为了你,他都快熬成现代版的小白菜了。可惜,杨乃伍早就被人家包养成金丝雀,他居然还为了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把自己搞得差点受大处份革军衔,发高烧到一天一夜没人发现差点儿就嗝屁。萧可蓝,你说,你凭什么记季远航这么对你?”
“那你又凭什么把我抓来对我兴师问罪?你就有资格问责难我忘情负义另结新欢了?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为什么整整八年来,连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他凭什么一回来就要我这样那样旧情复燃重新开始绝不放手?你们凭什么就说向予城这不好那不对是流氓是黑社会不适合我?凭什么?”
女人一转过脸来,便是满眼泪痕,一脸委屈,伸手就将一颗靠枕砸了过来。
温力辛顺手接住,心里嘀咕这女人一发脾气就爱砸东西的习惯,真是全天下统一的,他家里的女人也全都这副德。
一大盒纸巾,被递到女人面前,女人抢过盒子,又转过了身。
“你说,因为远航八年来都没跟你联系过,所以才见异思……行行行,是我说错话。”温力辛揉了揉脑门儿,将枕头放到一边,坐了过去,问,“难道他还没跟你解释过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都晚了,我不想听。”
温力辛多少是明白季远航没有说出事实的原因,可是为了自己过命的铁哥们儿,他很自私。
“刚入学的时候,远航水土不适应,病得很惨。但是他死活就不要人照顾,还硬顶着参加军训,两个月下来瘦得完全脱了形儿。可是你不知道他脾气有多倔,为了治水土不服,他居然避着我们偷偷喝泥水喝了整整一个月,后来做体检时查出来,给他洗胃洗了一大碗的沙石。现在他凡是吃到带一点儿沙石的东西,就会吐。
三个月后,他的水土不服终于治好了。可是,他身体素质一时没恢复,在各项训练的指数上都低于所有人一截。我偷偷看过他的档案,他在高中是体育委员,校队队长。体育和文课都拿过很多奖,十分风光。照片上的那张笑脸,跟大学时候的他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就像活在套子里的人,完全把自己跟周围封闭起来,从来不笑,不合群,除了训练就是读书,更不交朋友
可是你知道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光,非常强悍,任何力量都无法熄灭,是那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拼尽全力也要争取到的执着。”
回忆着那段难忘的青春岁月,温力辛点了一只烟,抽了一口,就愣了一下,将烟掐灭掉,“你知道,军队里训练压力大,平常大家都喜欢训练完后抽一只烟,疏解疏解。要是碰上首长来视察,队里的好烟就特别多,大家都抢着去当勤务兵,可以呛到好烟。但是,远航却从来不抽烟,首长给他的烟他全部给了队友。
妈的,当时我们哥儿几个老烟枪还觉得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懂得融入集体,体恤队友了。毕业那晚好不容易把他灌醉了我们才知道,因为他喜欢的初恋小情人最讨厌闻烟味儿。更他妈郁愤的是,他的那股子玩命似的执着居然都是为了能回到这个初恋小情人身边。”
“萧可蓝,你***说说看,季远航为你都这样了,值吗?”
总裁好强大正文8168.你没错
凭什么?
值得吗?
最近,她常问自己,萧可蓝,你有什么好,让如此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你如此心疼受伤?
如果真像书本电影里的科幻小说,弄明白了男女们的爱情喜好,量身为他(她)打造一个完美的机器人恋人,是不是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就不会再有形单影支、求而不得了?
如果……
“当然,以这小子的闷骚相,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我们他是为了这么浪漫又不切实际的理想跑来军校自我折磨。这秘密,还是在成了他的默许式好友后,在我们第一次执行秘密任务……唔,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当时也才二十三四岁的人,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了,哥几个只有大醉一场发泄发泄时,他也醉了。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他就说了出来。当时那情况,真***恶心,不……其实大家表面上骂他死闷骚,心里都很佩服他,够爷们儿。
打那以后,我就发现这小子真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跟你有关的人和物。他练军姿军容时,总喜欢向着夕阳。他故意跟人交换糟糕的巡班岗位,迎着西北风看落日夕阳,冻到嘴唇发紫也甘之如饴整三年。你该知道为什么吧?
他可以把好的床位、难得一次出行机会、该他得到的奖励、集团颁下的勋章等等都拱手送人,丝毫不留恋。可偏偏对两张始终卡在他皮包里的破旧大头照,宝贝得跟命似的。因为隔壁兵连的人在做演习时,吃了我们特种军队的败仗后心有不甘,借机生事,我们就打了起来。他在那一次演习时,大出风头,成为对方的主攻对象。
冲突时他劝架并不还手,被打后也不辩解还以队长的身份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可是,事后他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辗转才从兵连的人手里找到,当时就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你的坏话,还把仅有的两张照片给弄坏了一张,当时那疯狂失控的场景咱哥们儿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同时三个壮汉都拉不住他,他把对方打到进医院住了整整一星期,两方的头儿都出面了,才把这事平息下来。可是就因为这事,他被革掉队长职位,降级记过处分……后来参加任务都没有他的份儿,因为被打的对方貌似是个挺有背景的人,就此他就故意被雪藏了。直到两年前……”
温力辛收回眼光,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女子,紧紧抱着一颗枕头,低垂的面容,被漂亮的小卷卷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妩媚,娇弱,紧咬着下唇的倔将隐忍,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就忍不住想说出安慰的话。
可是,刚刚的接触却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娇弱,而且悍劲儿十足。
然而如此前后矛盾的两面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更多的却是耐人寻味,让人好奇,忍不住想要更多了解几分。
“要不是两年前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发了毒誓,还跟他来了场歃血为盟,否则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如此煞废苦心地争取他要的幸福。事实上,在他决定进入军校开始,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他和他的那位老师的协议,在功成名就之前绝不见你或有任何联系,这让他情大变,苛刻甚至刻薄地要求自己完成那些令人难以想像的目标。雪藏事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因为执行那种任务就必须保密,甚至连亲人也不能透露半分,这全都是为了如今这个少校军衔,和权利。
我想,他那么想你,天天都要向着夕阳站军姿,都要看你的照片很多次,在我和他关系好起来时也会偶尔提起你们之间的事时,那种忽然之间终于活过来像个人样儿的感觉,不是爱,那又是什么?可是他那么想你,却不能跟你联系一下,你现在该明白是为什么了?两年前那个中东的任务,几乎让他丢掉命,他不愧是咱们班上的拼命三郎,硬是挺过去,回来了。
可是当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他为之努力奋斗的初恋情人,她却早就抛弃了他,跟别的男人订了婚,早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你想他会是什么感受?”
那长久被深藏在心底的涌动,在这一刻,隐约传来的圣诞乐声中,轰然释放,难于克制,再紧紧地压抑,口涨到发疼,她不断深吸气,也压不回那股冲动。
她倏然起身,冲向大门,门一打开,冰冷的气流刮擦在脸颊上,刺疼的感觉稍稍带走了口的窒塞。
“我也不奇怪,为什么他突然就想放弃一切,连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得到的军衔权利都不要了,不管师长战友上级领导怎么游说劝导,都没用。他连着几晚,顶着寒风冷雨地站在这院子里看夕阳,看到发高烧不要命地还要坚持站下去,谁也拉他不动,甚至还会挨他拳头……”
冲到院子里,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在呼啸的风中急催人心,这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不管穿得再厚实,在北风里站上一站,就会冻得全身发抖,寒冷如细针似地一点点刺进肌肤里。
可是感官上的不适,却可以奇异地分散掉心底里的痛楚。
“萧可蓝,你知道他倒下时,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努力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还要军衔权利做什么?!”
蓝蓝,等我。
那副照片,那句话……
在拼命追逐的车上,他回头看着她,眼底是她熟悉的固执与坚持,是他放弃一切要为彼此的未来搏击的坚定,他开合的口中,说的就是这句话啊!
她怎么会没听到?!
她明明就听到了,她明明就知道啊,可是她的懦弱胆小,在长久的等待期待而不得半点希望的日子里,消磨了她对彼此的信心和坚持。
她仰起头,看着漆黑无星的天,让冰冷灌进了心口。
她很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萧可蓝,你本不值得季远航为你做这么多。”
早就不值了!
城西军区,一向僻静平和的宏伟大门前,岗位军形容依然严谨,荷枪而立。
此时却被几辆豪华汽车阻塞,里面的出不来,而外面的也进不去。门内一身笔挺军大衣的巡卫兵们,跟外面一群黑衣黑裤俨然一副黑社会般装扮的人,鼎足而立,大有分庭抗争的趋势。
两方人马,脸色不善,气氛紧绷,尖锐而固执的交流方式,仿佛战火一触即发。
而在那辆最豪华的宾利车里,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拨打出去,始终是无人接应的盲音,在车厢里响过一遍又一遍,冷寂,绵长。
握着手机的长指,一点点收缩,突然一紧,就要扬手砸出,却在抬起手臂时又立即打住。
“周鼎,让小黑靠边,等着。”
于是,在这个圣诞夜,军区的大门前停着长长一溜民用牌照的黑车,市警管不着,但也没有按规定被军区的人驱逐离开,整整停了一夜。
车里的男人,在发出一条简讯后,便靠着背椅,揉了揉额心,瞌上了眼眸。
淡淡的灯光下,男子眼眸紧闭,眉间隆起小丘,俊朗的面容掩着一层淡淡的凄凉,细看眉角,竟然有了深刻的纹路。
长长细细的一道,宛如岁月的尖丸,掠过心间,瞬间疼得不知所措。
她一下捂住脸,却溢不住眼泪,从指缝中渗出。
“蓝……”
男子突然呓语,身体不安地侧动,眉间紧皱成川字,仿佛十分痛苦。
她不能抚去那张面空上的纠结痛苦,只能握住了他的手,但一触到,就被那只大掌用力攥住,很紧很紧,骨骼都有些的错痛。
“别……走……”
他口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两个字,却似有千钧重,她只能转过了脸,咬紧牙关,不发出声。
“不准……走……”
大掌收紧五指,拉着她的手,收进他怀里,帖到他轻微起伏的口。
良久,他的呼吸慢慢均匀,平稳,脸色也渐渐好转。她用毛巾拭去他一头一脸的汗,潮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甚至连唇角也有了些微满足的笑容。
他梦到了什么?
笑容单纯,毫无防备,仿佛……一下跨越了时光长河回到十年前,还是那个调皮捣蛋古灵怪的臭小子,可以使各种计谋手段,迫她同他一起做很多事,做各种尝试。
每次他的计谋得逞时,他都会露出这样畅快又自得的笑容。
那种青春冒险的激情,爱的萌动,都单纯得让人每每一想,心动,不舍,却又心疼得无以复加……终究,这些都留不住!
她还是不够了解他们。
不管是向予城,还是季远航。
如果她足够了解季远航,也许就能等到他回来;如果她足够了解向予城,就不会这么迷惘无措,不想回去,不敢接他电话,只会逃避躲起来。
温力辛骂的也没错,萧可蓝,你到底凭什么呢?值得吗?
夜很深,寒风愈烈,灯光在树影的孤舞中,只余一片破碎的挽歌。
汽车里的男人,点燃了一只烟,但在下一刻,又悄悄掐断,扔进了烟灰缸里,那里,已经集了不知多少支烟。
他转眸看向军区的大院内,黑憧憧一片翳中,没有一丝亮光。眸光聚敛,仿佛想努力看清什么,寻找什么希望,但努力良久,挣扎多时,最终仍是只能闭上眼,自己揉着自己发疼的额角,吐不出一口气来。
手机,孤零零地躲在皮椅角落里,开着机,屏幕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嘀的一声鸣叫,划开了那双紧闭的墨色瞳仁,那里承接着窗外投入的一缕淡薄的曦光。
天,终于亮了么?
床上的男子睁开眼时,感觉到手中握着什么,暖暖的,软软的,居然是一只小手。
他转头,立即看到爬在床边睡去的小女人,微张着小嘴,帖着深色床单的嘴角,明显一小片湿濡,惊诧的眼色,一点点柔软,满足,叹息,不也置信的真实。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却不小心扯到她的卷卷发,似乎弄疼了她,她眉心一皱,动了动,就要醒来的样子,呼吸变重。但是脑袋往下缩了缩,逃避似地将脸埋进了被单里,又继续睡下去。
他不禁宛尔,心说,这丫头爱懒床的毛病,也没变啊!
轻喘了口气,他吃力地撑起身,慢慢移下床,他轻轻伸出手臂,想要将女子抱上床好好睡一觉。但毕竟刚刚退烧,体力被几日的自多折磨给消耗怠尽,才刚揽住女人的肩,力量还没使上,女人就醒了。
“啊……”
他顿时一失力,就朝后倒下去,怀里的人也顺着她的动作倒下,两人便叠在了一起。
恰时,温力辛本要敲门询问,听到里面的响动,一着急扭门进来,就看到男女暧昧地爬在一起,当即乐呵了。
“哟,不好意思打扰到两位的晨间运动。”虽说着不好意思,却没立即退走,故意放大声说,“那个……远航,你好歹也病了几天,东西也没吃多少,还是悠着点儿别太劳了。”
“喂,我们本……”
“辛子,你怎么……”
两人都没说完,就被温力辛抢白,“不用解释,不用说明,不用不好意思,我都明白,继续继续,别在意我啊,我走了!”
砰地一声关上门,脚步声重得跟在练习踢沙包似的,造作得让屋里的男女尴尬到脸红耳赤。
可蓝立即爬了起来,说,“我……我去熬点粥,你才退烧,再休息会儿
她转身要走,他唤住她,“可蓝,你……是辛子告诉你我……你才……”
她的目光直盯着大门,手紧张地搅起,“你别多想,好好养病,身体要紧。”
她匆忙逃离的背影,戳破了希翼的黑眸,渗出丝丝缕缕的苦涩,他无力地倒回大床,抬手遮去眼眸。
良久,复又睁眼时,已经退去那过于沉重面隐晦的情感。
转头,看着床沿边上那个小小的湿印儿,一抹苦笑逸出唇角。
可蓝跑出来时,温力辛不满地大呼小叫一通。可蓝随手拿了墙上的饰品砸他,他才跑出去买小菜。
厨房里的食材不多,勉强熬了一个皮蛋瘦粥,呛炒小白菜,配上温力辛买回来的泡酸菜,也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营养和口味。
昨晚一顿冷风雪雨过后,今天天气大好,阳光明媚,早早地铺满了窗外的小院儿。
季远航下楼时,看到饭厅里围着格子围裙,正将一锅香粥端到桌上的女子,眸色揉进了淡淡的暖橙,明亮,欣喜。
可蓝抬头看到走来的人,却不敢接上他那过于明亮的目光,翩了翩头,笑道,“抱歉,我不常做家务,这些东西先勉强对付一下。”
季远航端起粥,闻了闻,勺了一口,慢慢吞下,抬眼看她时,眉间慢慢拢了起来。
这表情让她不禁紧张起来,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嫌弃也没用,我就只有这水平了。”
“蓝蓝,这味道比我吃过任何五星级大厨师做的还要。我正在想,你是怎么在不常做家务的状态下,居然能熬出这么好吃的粥。那应该是……遗传了萧妈妈贤妻良母的天份。”
男子端坐桌前,拿起筷子挑了块小白菜,咀嚼,咽下后,露齿一笑,“很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有家乡味的饭菜了。”
他说得极真诚,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这过于坦率的态度又让她尴尬地移开了眼。
“站着做什么,一起吃,你照顾了我一夜,应该也很累了。”
他勺了一碗,推到她面前,份量不多不少,是她一惯的用量。
可她的目光穿过饭厅,落在客厅沙发上的包包,突然想到她竟然一夜未归,也没有给向予城发一条短信打一个电话说明情况,以他对她的紧张,和近来的情况,恐怕……
“蓝蓝……”
他伸手想拉她坐下,她立即退开了身。
垂下眼眸道,“你病才刚好,多吃点补补体力。我一晚没回去,他会担心,我得走了。”
她转过身,他急忙起身去抓她的手,却撞到桌角,砰地一声闷响让人都觉得骨头发疼,但他总算抓住了她的手,像那个梦境,紧紧地攥进怀里。
“蓝蓝,能不能……不要走?”
男子的声音瞬间沙哑,所有的坚强面具都消失了,漆黑的瞳仁紧紧锁住她,脆弱的微芒轻轻颤动着,他深深地看着她,充满渴求,乞望,攥着她的大手,很快渗出一层冷汗。
他穿着墨绿色的衬衣,即使是在被病痛折磨了几天几夜后,仪容齐整,依然一丝不苟,那种已经渗入骨血里的军人气质,再也无法磨灭。
他是军坛新星,他前途无量,他聪明能干,他英姿挺拨,他的一切都是那么耀眼而充满希望。
她何德何能,让这样的他如此卑微地跪在她身下,红着眼,乞求她?!
“远航……”
“蓝蓝,留下来,好不好?”他一用力,将她紧紧抱住,捧着她的小脸说,“我知道我来晚了一步,可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只要……只要一点点就好,我承认我是变了很多,可是不管怎么变,我都是你的远航。你答应过,要做我永远的灯塔,如果没有你,我会迷路,我会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我会不知所措,我会……害怕……”
“远航……”
她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泪水直落,他凑上来,吻去她的泪水,更收紧了手臂,一再允诺。
“蓝蓝,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不管他们怎么说,都要在一起。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会努力把这八年都弥补回来,你相信我,我会比他对你更好,我不会再让你等,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会把李家阳处理掉,你相信我,蓝蓝,留下来,为我……好不好?”
每天每天,看着夕阳的方向,知道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才能坚持下去
那些严苛的训练,那些枯躁的理论,那些非人的规定,那些……他从来都不喜欢的东西,添鸭似地硬塞进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压进自己的身体里。
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看看小小相框里,那张甜蜜微笑的小脸,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每一次生死线上挣扎,血快要流尽,心跳快要终止,只要想到能再跟记忆中的女孩一起爬树摘桑果,捏捏他粉嘟嘟的脸蛋,听听她娇嗔甜语,看看她明媚杏眸,就能重新拥有力量。
可是,他孤注一掷的希望,对他摇头。
她泪流满面,说,“对不起……”
哗啦一声,满桌的杯盘碟碗,被扫落在地,热粥,小菜,一地碎瓷片,铺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男子低垂的眉间,青影跳动,烈色翻滚。
在外收到消息而不得不跑进来通知的温力辛,看到好友的模样,心头一怔,却只能无言地叹息。
女人的离开,已经再也拦不住,外面等了一夜的人也进了军区。此时放手,也免去一场争斗,只是……
男子一拳砸在实木桌上,骨错的声音,带着渗人的杀气。
“远航,你别这样。只要倒了那个黑社会,他蹲了大狱,咱们还愁没时间让小嫂子回心转意?正所谓好女怕缠郎……”
话到一半,男人转身离开,上楼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又是一室冷寂。
透过阳台,看到女子拐出了林荫道,直往大门外跑去,远远地迎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十指紧抠着阳台的石柱,一点一点,摁出血红的印。
你本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什么抱歉。
你没错,只是……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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