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学造诣上,南霜颇有些自鸣得意。虽然她不算绝世高人,好歹也涉猎广泛。
诚然天水派是个伪武林门派,但南九阳很是耐心地让南霜将十八般兵器耍了个遍。他合计着闺女已落了个不洁名声,走淑女这条道,怕是会走得更风骚;走才女这条路,怕是会走得很悲情;不若将其塑造成一代女侠,聊以自/慰。
是以,南霜自幼便接触各种兵器,天水派的小小一方练武场,被南小桃花悲壮的武艺调戏得惨不忍睹,**犬升天。
后来南霜习武略有小成,南九阳便为她请了位师父。师父姓陶,单名一个浅字,还绰号南山饮酒,十分陶渊明。他每每端着盏茶,小啜着漫步至习武场,总会对兵器常换常新的小南霜做出如斯评价:“看看你这身百废待兴的功夫。”
南小桃花十四岁时,在街巷边,见旁的孩子玩滚铁环,一铁杆,一个铁圈。呼碌碌地滚动,滚远了,撞着物什,还会滚回来。
小南霜看得痴迷,当下了一辆银子给那小孩,将滚铁环买回家,弃了铁杆,只拿着那圈滚来滚去。陶浅见了,问南霜为何喜欢。
小桃花很利索地答了四个字,有去有回。
第二日,南九阳便差人给她制了一对铁环做兵器。南霜至十八般兵器耍遍后,终不再虎头蛇尾。
只是,在南霜出嫁的当日,南九阳将那对铁环收了起来,说是嫁为人妇,要潜心生产,多多繁衍,切莫本末倒置。
这厢,南小桃花初出江湖,却无兵器在手,委实不甚体面。
喜春客栈走廊宽阔,廊檐每隔一截就挂着小灯笼。扶栏是用椴木做的,下方嵌着整块木浮雕,或刻群山巍峨,或刻村溪宁静。
四个天字号房齐齐排在走廊一侧,另一侧是窗,推开可见楼下歌酒沸腾。
南霜计划着跟穆衍风赊些银两,去买一对铁环,谁知敲门许久,也没人应。她见门没闩,下意识推开,屋内空空如也,临街的窗子大大敞着。
南霜心下生疑,又折转去童四和那俩山贼的屋,也是空的。
南霜以为,江湖上的侠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大侠飞檐走壁,小贼翻墙跳窗。她南小桃花,是朵谦虚谨慎的花,姑且做个板正的中侠。于是她板正地下楼,板正地从大门走出客栈,路过一楼时,板正地顺了两双筷子揣着,权且防身。
凤阳夜色迷离,近戌时,灯火将歇。只街巷口,隐隐见人群攘动。
听闻这夜双面伊人要在醉凤楼舞一曲,南霜见人潮中,十有八九都是男人,便兀自混迹其中,随大流往醉凤楼去。
醉凤楼前,楼台辉煌。红尘十丈,里里外外充斥着前来寻温柔乡的嫖客,满目醉生梦死。
南霜看得几哆嗦,整了整袍,正要进楼,却被两烟花女拦了去路,伸手要银子,说是今儿双面伊人献舞,入楼费五十两。
南霜的心情很复杂,愤慨外,又有点金丝雀孵了半月鸟蛋,最后孵出一只鹌鹑的沮丧。她抬目望了望楼檐,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低调如她南中侠,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大侠一次。
南霜正欲找个低矮的屋檐飞上去,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刷拉拉甩着银票响了响,“这位公子的入楼费,算在我身上了。”
南霜转头,果然见着且惊且喜的江蓝生,还未待她说话,江蓝生又故作意外道:“原来是你,好巧!”
其实南霜方才就瞥见江蓝生诡秘躲在跟杆子后方,心想这番巧合,巧得真是守株待兔。
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南霜笑了笑,又露出标志小虎牙,“如此,我甚为感激。”
醉凤楼的楼梯分在两侧,左右通往中间小平台,然后自平台折转朝上。
这夜,小平台前又搭了个大平台。菊铺繁华,胭脂飘香。平台左右各撑八杆子,上挂薄纱,又悬着小灯笼。
顶上垂下几盏莲花灯,高低不一。远望而去,只见纱幔缥缈,恍恍如仙境。
红毯平台中,又放着块白绒毯。数名女子身着开襟广袖牡丹裙,端坐在白绒毯后方,或是抚琴,或是弹琵琶。
江蓝生扬扇指着台上那方绒毯道:“萧满伊舞姿若天人,她名震天下的惊鸾曲,步数只在这白毯的方寸间,然广袖翩然若月华满天,南姑娘见了便知。”
少顷,楼中灯火骤然熄灭,只余粉色灯笼烛火摇曳。
一曲琵琶清音响起,似月下静湖倏尔荡起涟漪。少顷又传来凄恻的二胡声,黑幽幽的楼顶飘下万千杏花瓣,纷飞的花瓣间,翩翩落下一道身影。
江蓝生持扇敲手,凑近道:“来了。”
只见那身影飘然而落,腰肢柔若无骨,广袖倾洒,肢体倒弯,浅粉舞衣领整个人看去像一朵饱满的春雨杏花。
萧满伊起身时,朝台下醉然一笑。一时间,醉凤楼全没了声响。
那抹笑,似细雨流光,有兰麝芬芳,又带了几许张敞画眉两两相对的缱绻。
疏忽间,只见她广袖如水而泻,凌空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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