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户部的公事呢?耽误了要事,陈公公担得起这个责吗?”谢侍郎愤懑反驳。
陈参理亏,再试图阻拦,恐会落个僭越之罪,遂侧身行让。
大殿内,皇帝正打坐于高台的蒲团之上,龙涎香从形式不一、印地光滑的香炉里弥漫而出。
“谢卿前来是为何事?”皇上半阖着眼问道。
纱帘下垂,无风自曳,皇上睁眼,透过竹帘细密的间隙看见来人端端正正立在原地。
“微臣今日前来,有一事询问。”谢侍郎将手一拢,深揖长拜。
抬手,一旁的侍从迅速将皇上从蒲团上扶起,走下高台,侍卫掀起纱帘,一位面容憔悴的君王出现在眼前:“问吧。”
“古云,忠言逆耳利于行,微臣斗胆询问,可皇上当日为何要赐他杖刑?廷杖之刑从来都是宦竖佞幸报复异己的手段,皇上若明,自当了然。”
君王愣在原地,眼神里有千万纠缠不清的情感,是惊是悲,是悔是恨,交织在眼里难以说清,许久许久,才无奈开口:“众目睽睽之下朕如何袒护他?连你爹都在那时扯朕的肘,朕是身处其间却身不由己呐……何况尹肃清他没有证据,朕更不能听凭天象就定了兵部的罪。洪贤是内阁的首辅,指使颜仲的到底是不是洪贤,而洪贤和陈喜到底有没有暗地勾结,就连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当年“黄潇之乱”引得人心震惊惶恐时,也亏他及时调动各营骏马进行镇压。祸乱平息,他又在京城整顿军制,你我都知京师是天下的根本,一摇动则国家大计都会牵动,他为先帝立下汗血功劳,先帝器重他,信任他,如今朕却要罢黜他也非一日之功。再言朝堂上下六部二十四监,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这又让朕欲投鼠而忌器呐。”
“皇上如此处置尹监正是为何?”
“处置?处置……”一国的君王顺着层叠的屏障朝外望去,犬牙交错的山峦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浸在一片苍茫之中,只可惜这样壮阔的景象被高耸的宫阙隔绝在外,他继续道:“谢卿啊,你说,一国之君,是不是不该被儿女私情牵绊束缚?”
“是,皇上要做的是一国的明君,既为被万民称颂的明主,便该为了我大济王朝的江山社稷,为了普天之下的黎民苍生尽心竭力,前朝由盛而衰,由兴而亡,皆是蹈着同样的覆辙。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前朝有数弊,首弊是权阉横行,次弊是宫闱侍宠,皇上若是重蹈覆辙,便有轻抚国祚的危险,所以不该被私情牵绊,更不该将军国大事撇之脑后。”
“呵,圣君明主……真直接啊……半点回转的希望都不给朕留。这不像你行事的做派,倒像是尹……”皇帝仰起头,压制情绪般阖上眼帘:“都说‘社稷为重,君为轻’,可先帝不问政事,留给朕这个国器将倾的烂摊子,胶胶扰扰愈乱愈炽,可朕身边如今却连个肯助朕一臂之力的都没有。朕也想避祸远走,这样的江山就算拱手相让,朕也……”
“皇上,”谢侍郎冒然截断他的话:“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天之骄子,肩负着匡复大济王朝的使命,方才的话,臣并未听见。”将腰深深一弓:“臣子不论九州四海身处何方,只要尽忠尽心,皆是皇上身旁的中流砥柱。”谢少牧庄重严肃地在圣上面前稽首下跪。绯红色的公服下摆铺开来,幞头深深贴在了地上,虔诚叩首,待到礼毕抬眼,他直挺挺地跪在汉白玉的地砖上,从容恳切地说:“皇上既为明君,便要亲贤臣而远小人,善于用人,持身为正者留侍君侧辅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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