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最後几个字时,樊梦的手抖得很厉害。这天,《陀飞轮》前奏播完,陈奕迅唱完「过去十八岁」几字後,樊梦才能醒过来——梦中的他眷恋着楚兆春的热吻,不愿醒来。会否有一天他的身心都被梦中的楚兆春掳去,再也醒不过来但梦中的楚兆春是樊梦依据现实所建构出来的,也就是梦中的楚兆春是樊梦思想中冰山一角,他樊梦的意志才是主体、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的主体、他的精神又怎可能被梦里的一个自我建构出来的身影所掳去
「没可能的、没可能的、没可能的、没可能的……」他在梦笔记写了不知多少次,起初笔触走形得不能辨认出字体,後来才慢慢转趋稳定,写到後来,樊梦手累了,才合上笔记,背脊都是汗了。
照这样的情况,今晚也不知怎样度过……樊梦感到脖子後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来,骨子里窜着细微的颤栗,他眉眼皱得扭曲,紧抿的嘴唇一歪,男儿泪也给挤出来。他胡乱抹着脸,想:自己怎麽搞得如此狼狈眼泪来得快也收得快,他不住摇头,像吃了药般,虚喘着气,拿棉被的一角抹了抹脸,下床。
第一件事是找回之前系会某份会议纪录。那文件上写了系会成员各人的电话号码。既然今天无法见到楚兆春,至少要跟他用电话通几句话,但讲什麽好呢……有了,樊梦想,其中一门课好似定於三星期後交一份功课,他装做不确立交功课日期,打电话去问楚兆春,不就行了
或者楚兆春会觉得奇怪:樊梦有事怎麽不问交情更好的乔楚与琳琅但是樊梦深感楚兆春这场恶梦已构成他生活中最巨大的阴影,与这个阴影相比起来,那小小面子算不上是什麽。思及此,樊梦定下心神,梳洗後,吃点饼乾当早餐,就出门。他搭巴士回去大学,在车上他打电话给楚兆春。第一次,没人接。隔了十分钟再打一次电话,楚兆春才接:「喂」
「兆春我是樊。」
「哦」楚兆春吊高声线,说:「是樊什麽事抱歉,刚才我未下课,未接你电话。」
楚兆春的答案使樊梦感到安心:楚兆春一开始不知电话是樊梦打来,显示楚兆春并无记下樊梦的电话号码,才没有来电显示。
「没事……」樊梦惊觉自己说错话,再补一句:「是了,我想问你,有关消费文化那门课……那门课要交一份中期论文,是吧」
「是啊。」
「我忘了记下交论文的日期,就想打来问问……看你知不知。」
「是这样……你等我一阵……」
樊梦听见楚兆春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帮樊梦问,很快楚兆春就答:「我刚问了人,是四月六号交,时间还多。」
「噢,谢谢,看来是我太急了……」樊梦想跟楚兆春多讲几句话——今早的梦实在是吓坏了他——他承受不了与男子有更亲密的行为,哪怕那只是一场梦。不,当梦的影响力能大到使清醒时的他感到困扰,那恶梦就不再仅仅是一场梦了。
「没事。你那边有点吵,是在饭堂吗」楚兆春倒扯了个新话题,樊梦不禁感激:「不,我是搭巴士,还未回到大学。」
「哈,你小子真幸福,我今天上八点半堂呢,你却上十点半堂,一定睡得很好。」
「哈哈,还好。昨晚发了恶梦,就睡得一般,今早也没什麽胃口,吃了一两块饼,就不想再吃了。一会儿上完课都十二点三,没有胃口就不吃饭了。」
「那怎行又不是小女生,闹着要减肥……你高高大大的,不好好吃饭,怕你倒下。说起来,我也是十二点三下课,你在哪里上课」
「我在本部,ldyshwbldg,你呢」
「真巧,我也在ldyshw上课。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们好歹是前度庄员,只是现在没有一起共事。」
「这……」樊梦一咬牙,决定下一帖猛药,或许透过这一次密集式跟楚兆春谈话,能治好这病,便说:「好啊。ldyshw有一处中庭,下课後就在那里碰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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