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痛苦,他还看得到衡光的无奈,凤和的惊惶,谢曼儒的自责,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大臣在痛苦什么——国家失去了唯一的皇储,而皇帝又是一个苦苦拖日子的病人。
他忽然微笑了一下,像游魂一样从丞相们身边飘过,抛下一句话:“储君没有了,从宗室过继一个就有了……”
丞相们愕然,几乎不敢相信皇帝这样容易就接受了现实。
只有一直搀扶着他的容华,听到了他的下半句。
“我的儿子死了……谁能让他回来……”
二
次日天色微明,长宁就从床上撑着身体坐起来:“更衣。”如乐一听就红了眼睛:“陛下……”
长宁一晚上都在发热,整个人时昏时醒。醒的时候眼神空洞,昏沉的时候就流眼泪。什么东西也没吃,喝两口汤都吐了,药也吃不下去,只能让太医用针。容华陪了一整夜,每过小半个时辰就绞了热手巾帮他擦身上的冷汗。
到了凌晨时候,长宁清醒的时间长了点,终于看到容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轻声唤他:“静承……静承……”
容华握着他的手,贴在唇上,手心手背的反复吻:“陛下,我在这里。”
长宁从胸腔里震出一声哀叹:“……他才十四岁!才十四岁啊!”
容华的眼泪就落到他的手上:“我知道,他才十四岁。”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到了早晨长宁还是挣扎着起来。
容华知道他想什么,苍白着脸劝阻住他:“陛下,别去,您的身体受不了。”
今天上午太子的遗体就要送进来,停在端本宫。
长宁面色灰白,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看一看。”
他异常坚决。容华只好退让:“请让我陪着陛下。”他不是内臣,本不该这样跟随着皇帝在后宫到处行动,但这时候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能陪在长宁身边。
太子的噩耗一告知天下,朝廷中百官都在问一句话:“储君没有了,怎么办?”
皇帝身体不好,后宫多年不曾诞下皇子,扩充后宫于事无补。哪怕这时候能再生出一个皇子,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皇帝的身体,到底能捱到什么时候?幼主临朝总是至少会经历两轮实权争夺——第一轮通常是外戚或皇亲与辅臣的争夺,除非外戚皇亲与辅臣是同一拨人,而那样幼主就十分危险了;等第一轮争夺磕磕绊绊结束,幼主差不多也开始觉悟了,第二轮常常便是长大成人的皇帝与权臣之间的争夺。
有人担心朝局动荡,有人想着十年之中会有两次难得的上位机会。人人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皇储没了,从宗室过继一个就有了。”长宁一句话就做了决定。
朝中诸臣只知这上半句,不少人暗叹皇帝凉薄。
长宁一直病着。除了起初几日躺在床上,后来便带着病理事,尤其是太子的治丧事宜,几乎事必躬亲。衡光怕他触景伤情,劝了他两次,知是劝不动只好随他去了。
这日长宁将拟好的谥号拿出来,他定的是一个“孝”字。礼部官员驳道:“子女未及成年而殇,先长辈而去,不曾奉养父母,不能称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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