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芸芸,这几位是我老同学。”
芸芸跟几个人打过招呼,秦可可一拉她:“走,陪我上趟厕所。”
“哈,鼻子还真灵。”芸芸诡谲地一笑,由她牵着手穿过人影幢幢往洗手间挤去。
夏紫菱吃了几天药,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大眼睛左右睒着,显然颇感兴趣。许延随便跟她聊了几句酒吧文化,其实他自己也来得不多,见丁珉要来了色子,便教她一起猜大小。夏紫菱果然聪明,一学就上了手,许延却是只黑爪子,几圈下来居然连罚了三杯。
丁珉拿走色盅,笑话他:“别玩这个了,不然今晚就得当苦力背你回去。”他想着就怕,秦可可住在六楼,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楼梯,把一个醉酒的大活人背上去,哪儿对得起八月十五这良宵花月夜。
许延也不坚持,他本来就不好酒,许多人爱借酒浇愁,可他一喝第二天准头疼欲裂,那还不是给自己多找罪受?便陪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音乐很吵,闹得脑子发蒙,大多数时候也就几双眼睛一起瞪着舞池发呆。
还好不一会儿秦可可回来,有她陪着夏紫菱,许延便也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坐下,精神才好了些。虽然已是深秋,酒吧里人太多,总觉得燥热,许延端起又满上的啤酒,咕嘟嘟直灌下去大半杯,才刚放下,就撞上秦可可诧异的脸:“诶,我的酒呢?你喝了?!”
那是种什么样儿的感觉?最深最深的喜悦,凉丝丝滑溜溜的清甜,从心底,从四肢百骸,从每一个毛孔,轻潮微荡般款款泛起。时间,像水晶果冻般颤悠悠地晃动,此刻是以后,下刻是以前。耳边是天籁般的奏乐,手指与手指的轻触,都划出一簇暖洋洋的火苗。奇妙的烟云,像五彩的薄纱,一层又一层,温柔摇曳……
哥……哥哥……是你吗?是你吗?只有你才会,那样怜爱地将我含在口中,只有你才会,那样坏笑着轻吮我的快乐……啊……快乐……
二〇五信箱正文淤血的芬芳
章节字数:3499更新时间:09-10-1423:03
第二天下午,秦可可居然醒得更晚,许延坐在沙发上捂着胀痛的头,足足苦等了一小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才迟迟打开。
“你怎么没去上班?”许延紧盯着她满脸的憔悴,心脏不规则地跳动:“也吃了那玩意儿?”即使身上衣物整齐,身体状况无异,那些如云置雾却摸不清端倪的片段,仍旧令人不安。
“就一颗,不是让你吃了吗?”秦可可扶着额头,向洗手间走去:“我喝醉了。”
“昨晚谁送我回来的,”许延蹙眉问:“几点?”
“十二点半,丁珉,”秦可可回转身,眉毛挑了挑:“怎么了?”
许延站起来,拿上沙发上的外套,打开门:“可可,你与其去吃那些玩意儿,不如想个招儿早点弄死自己吧,这样,兴许我还愿意为你收尸。”言毕回手一带,将那双绝望深渊般暗淡空茫的秀目,用力关在门内。
那双眼睛曾经多么亮丽慧黠、清澈如水,而今却枯如槁灰。人,为什么会长大?许延走到路边匆匆招了部车,打通丁珉的电话:“昨晚我背你上去的呀,靠,腰都快断了。”丁珉显然也才起来不久,含糊地抱怨。
“菱菱,”许延迟疑地问:“跟你一起送我的?”
“没呀,”丁珉诧异道:“我和可可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许延挂上电话,稍微放下了心。秦可可最近情绪虽然益发低落,应该也不至于……吧?他甩甩胀痛的头,既无从考证,也不想去考证,索性将这一团乱麻暂且抛开。或许,纯粹是致幻效果呢,即使那么曼妙愉悦……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为它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那段日子在许延的印象里是部不知所云的默剧,除了屏幕右下角从头至尾标示的片名——《忙》。时间被排布得密不进针,过后却懵懵懂懂,完全搞不清究竟忙了些啥。当然,还有另一些,那些宁愿忘记却清晰得使人绝望的片段。那些片段像钢印般钝重地戮入血肉,此生此世、永不磨灭。
就像十月十一日,那天快递公司送来的那个纸袋,袋子里那片儿簇新的房门钥匙,和月亮湾公寓902的房产证明。深秋飘摇稀薄的日影中,那片单薄的钥匙闪耀着坚硬的银光。那天,是许延二十五岁生日。
是谁,在春日的暖阳中曾笑出更温暖的温柔:“今年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他那样对他说,他那样对他说……
又像十月二十五日,那一条幽凉静谧的长廊,那一袭飘逸无尘的白衣。他走过他身边,他经过他旁边。他微笑着回应同行病人的提问,迅捷的步履没有丝毫迟疑。而他侧身让过,一不小心,便进错了门。他是谁来着?而他又是谁?
许延掉回头,满心疑惑地踱入夏紫菱郁悒的眸光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安静地,将一串通红的苹果皮,削得很长很长。
而十一月十三日,那一天,那个天地失色的傍晚,如果可以重来……许延苦笑着想,即使饿死,即使烂在办公室那个冰凉的真皮座椅中,或是,用那截烧掉半寸的烟头烫瞎眼珠,他也,不会跟丁珉出去吃饭的吧?因为,他不想看见他们,不想看见,他和她。
在那个人头簇簇的电影院外,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披在她身上。而她,仰起脸,踮起脚,微微偏着头,伸手将他发上的一片碎叶拈掉……
那是双多么灵巧妩媚的手,它会剪最美丽的窗花,它会织最漂亮的毛线,它曾抱起过一束幽香流荡的红梅。它还会,扎出一只只又圆又亮的灯笼,在洁白的雪夜里,升起点点暗红,淤血般芬芳……
“许延,许延……”丁珉惶急地喊着他。
“别跟着我,”许延拨开他的手:“我走走,我就是走走。”一直走,一直走,走离人群,走离喧嚣,走到再也没有一盏路灯照耀的黑暗里,他蹲下来,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别担心,别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看见你哭……
那晚的天气意外地好,风不大,也不太凉。午夜两点的空旷街头,只有几个夜归的路人,低着头匆匆赶路。还有只孤零零倒卧路边的啤酒瓶,一脚踢下去,叮叮当当响彻心头。车流,快速而无声地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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