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的精华是两面焦黄的部分,又香又脆,几人搛进碗里,都先把外层消灭掉,才开始对付里面白花花的鱼肉。幸好青沙湖水质好,野生的鱼条条肉质滑嫩,若是饲料养出来的,口感就柴了。许刚不用说,兴致分外好,眼见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谁能不老怀安慰?连平常喝的小酒儿,今儿个都满口生香。
夏紫菱却无甚胃口,陪坐了半点钟,就推说饱了去冲凉。许刚拿起张饼子,将碗里的鱼肉拌上酱,搭条大葱卷起来,才抬头问许延:“上学的事儿,你跟菱菱提过了?”
“嗯,”许延放下筷子:“下午说过了,她开学就回学校。”
“哦,那好。”许刚咬一口饼子,放回碗里,沉吟了会儿,说:“延延,爸年纪大了,你黄阿姨走的凄惶,身后只留下这个孩子,偏还命苦……”说着端起酒杯子喝一口,放下来:“菱菱就像爸自己的亲生闺女……”
旁边封毅已经搁下了筷子,许延背心发紧,连忙说:“爸,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菱菱,您别担心。”
“这个我知道,你听我说完,”许刚压压手:“爸不是担心她的生活,延延,菱菱是个好丫头,又聪明又勤快,爸这些年瞅着,她对你不错,如果你……”
“爸!”许延霍一下站起身:“您别这么说,菱菱就是我的亲妹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千愁万虑终究还是碰上这一刻,许延急得嗓子眼都发干,直到封毅在桌下抽抽他的衣角,才醒过神来,自己的语气竟这样冲,忙低下头,放缓声气:“菱菱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我……这件事儿……爸,对不起,我办不到。”
许刚两手按着桌面,凝神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坐下:“接着吃饭吧,这事儿,当爸没说过。”
“爸……”许延愕然抬起头,原以为至少,许刚还会再劝,这话锋突转,让他积攒了半天的勇气和说辞,都仿佛落进了棉花堆里。
“你既不愿意,这话以后爸都不会再提,放心吧。”许刚喝完了面前那杯酒,站起来:“你俩接着吃,明儿一早还得上矿,我去休息了。”
“爸……”许延忽然满心不是味儿,绕过桌子扶住许刚手臂,蓦然惊觉,手下的臂膀竟已是骨瘦如柴,喉头顿时哽咽:“对不起,爸……”
“傻话!有啥对不起的,”许刚转身拍拍他的肩,笑道:“为人父母,总期望儿女幸福,爸还没老糊涂,总不能为了闺女就偏亏了儿子。在爸心里,你俩一样重。”
“嗯……”许延勾下脑袋,眼眶里潮热酸涩,越发握紧了那枯瘦的手臂,满心深重的无力。
“行了,去吃饭。”许刚呵呵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帮爸陪小封多喝两盅,赶明儿放假了,咱爷儿俩再好好唠唠。”说罢转身回了屋。
许延倒回桌边,哪儿还吃得下?先前胃里的都堵上了喉咙口,怔怔坐下来,端起酒杯就急灌了下去,食管里顿时刀割般痛快,抬手又去够酒瓶子。
“好了,”封毅夺过他的杯子:“你又喝不了这个。”
许延放下酒瓶,苦笑道:“总比菜好吃。”
“那就不吃了。”封毅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归拢:“我去洗洗。”
“我也去。”许延端起一摞,跟他一块儿来到院子里,蓦然被那满地的银光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半空的月亮又大又白,竟不像真的。封毅笑笑:“不用点灯了。”
“就是。”许延把碗放进水槽里,封毅推开他,动手洗起来:“你拿块布来擦水吧。”
“嗯。”许延去找了块布站在他旁边,接过干净的碗碟一个个仔细擦干,两人都没再说话,院子里只余哗哗的流水声,竟似更安静了,仿佛又回到封毅进山前的那个夜里。当年的月亮也有这么大吧,冰块一样沉沉地压在胸口。
封毅洗好碗跟他一道码进橱柜里,转头看他:“累了不?”
“有点儿。”许延推上柜门。
“那早点睡吧,”封毅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转身向院外走:“我回去了。”
“哥……”许延轻声喊。
“嗯?”封毅回过头,眼睛在月影下深得看不见底,微微笑了笑:“怎么了?”
“你怎么了?”许延盯着他问。
“我?”封毅顿了顿:“我怎么了?”
“没……”许延低下头:“我睡不着……”
封毅慢慢走回来,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轻声问:“要哥陪你坐会儿?”
“嗯。”许延看看那道低矮的院墙:“咱们去那儿坐吧,你带了烟吗?”
“带了。”封毅揽着他走到院墙边,握着他的腰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后面,靠在墙上掏出烟来,点着了塞进他嘴里,笑道:“你现在好像,比我更爱这地方了。”
“嗯,”许延深吸一口,靠近他怀里,张开嘴让那青烟袅袅娜娜地飘荡起来:“哥,今晚月亮好大呀。”
“是呀,”封毅抬起头:“星星倒不多。”
“小时候就说要看银河,”许延轻笑:“以后几次回来,都不赶巧。”
“就是,”封毅也掏出根烟点燃,笑道:“这次应该能看到吧。”
“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咱俩以后多得是时间,”许延回头瞅着他:“到咱们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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